徐本不卑不亢:“侯爷稍安勿躁,此事下官定会问个明白,给您一个答复。”
徐本基层出身,从嘉兴知县一跃成为广东布政使,到任之后他很快就摸清了地方上的情况。番禺知县道同的种种安民之举,徐本自然看在眼里,同样当过知县的他对道同的所作所为深表赞同,对为患地方的黑恶势力深恶痛绝。对于永嘉侯朱亮祖,徐本不会轻易得罪,但让他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就让道同放人,他也做不到。好言搪塞送走了朱亮祖,徐本立即派人去暗中查证。
事情原委如何,就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道同的所作所为,上合律法、下顺民情,判罚公正,徐本实在想不出理由让他放过罗氏兄弟。可若是不过问一下,永嘉侯那边不好交代。于是,徐本吩咐备轿,亲自去一趟番禺县衙,当面会一会道同。
上官驾临,道同以礼相待,请到后堂奉茶。
落坐之后,道同忍不住问:“不知大人驾临,有何吩咐?”
徐本不绕弯子,直奔主题:“罗氏兄弟可在贵县狱中?”
道同直截了当摆明了态度:“正在狱中。此二人罪大恶极,被判以极刑。”说完,双目直视徐本。
面对道同有些质问的目光,徐本微微一笑:“道知县,似乎对本官有些误解?”
道同搪塞:“下官岂敢。”
徐本道:“这二人的后台,在广东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话落在道同的耳中,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威逼,他一下挺直了身子:“律法之下,一视同仁。此二人论罪当死,卑职宁可丢官,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安地方。至于他们有什么样的后台,让他尽管来就是了。”
徐本拍手笑道:“好一个强项令!有你这话,本官心里就数了。”
“大人,这是何意?”本以为徐本是来逼他放人的,结果却说出了这话,道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徐本缓缓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以为如何?”
“大人所言,正是下官心中所想。”道同起身鞠躬,“方才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道知县,一心为公,何来见谅。”徐本扶起道同,“不瞒你说,这两句是本官进宫面圣之时,陛下所说。”
“陛下圣明。”道同又鞠一躬。
“圣训在耳,说与道知县共勉。”
“下官谨记。”两人各回原位,堂中的氛围为之一变。
徐本呷了一口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然勇气可嘉,但也置身险地。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此事道知县,不可硬来。”
听话听音,道同知道徐本要教他门道,赶紧拱手:“请大人明示。”
徐本道:“罗氏的后台,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位高权重,手眼通天。本官此来也不是临时起意,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要有应对之法,保证自身的安全。”
“请大人明示。”
“要知道,公理在你这边,你不是孤军奋战,但也不可鲁莽行事。罗氏兄弟被判死刑,按程序你当将案情上报提刑按察使司,再到大理寺审核,最终由陛下裁决。此事一旦上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明白吗?”
死刑的程序,道同当然清楚,他仍旧有些担忧:“可是......”
徐本打断了他:“你是担心,此案一旦上报,便由不得你了。对方身居高位,在朝廷关系深厚,想要插手易如反掌,到时候很可能功亏一篑。你的想法是先斩后奏!”
道同没有丝毫避讳和退缩:“正是!”
徐本一阵无语,方才的道理都白讲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哎!道知县性情中人,本官佩服。你可曾想过如此行为的后果,被人参奏一本,越权行事,搞不好身家性命不保,祸及家人。”
道同凛然起身:“大人好意,下官心领。然为百姓安居乐业,道某何惧之有!”言罢,摆起了送客的架势。
“你急什么!”徐本无奈地安抚道,“以死明志,固然流芳千古,却不曾想过有负圣恩?”
“大人此言何意?是要下官放纵豪强,鱼肉百姓?这才是有违圣意吧。”道同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讽。
徐本没有在意,却转移了话题:“本官没说错的话,道知县当年是太子举荐外放的吧?”
“是又如何?”
“既是如此,想必陛下是很看重你的,怎可辜负圣恩?”
“这......”道同一时语塞。按照徐本的意思,太子举荐他,是有意历练,将来可堪大用。如今君临天下,正是用人之际,说不定自己有机会一展抱负。
道同心里明白,可嘴上仍不服软:“朝廷人才济济,道某才疏学浅,大人可能是会错意了。”
道同的口是心非,惹得徐本一阵大笑:“从道知县的所作所为来看,陛下慧眼识人,本官钦佩之至。既然你明白其中缘由,就好好听本官把话说完吧。”
道同拱手:“大人请讲。”
“你尽管将案情呈报上来,后面的事情本官自会安排。罗氏兄弟暂时关押在狱中,其余人等,按律处置即可。”
“下官明白。”
“若是有人强行索要,你不可正面冲突,关闭县衙大门,静观其变。”
“只要能够将罗氏兄弟名正典刑,一切听大人安排。”此时道同对徐本没有了抵触情绪,全盘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好!番禺能有道知县这样的父母官,真是百姓的福气啊!”徐本感慨了一句,起身打算离开。
道同起身相送:“大人谬赞。广东有大人做主,百姓定能安居乐业。”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县衙门口,道同忍不住问:“大人此行无所收获,该如何应对?”
道同问出这句话,说明他诚心相待,徐本微微一笑:“无妨。地方政务,本官说了算。”说着,便上了官轿。
道同躬身施礼:“恭送大人!”
永嘉侯驻守广东,并无家属随行,本应住在指挥使司后衙,而当地豪强为了巴结他,特意送了一座宅子,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真乃豪宅,朱亮祖欣然搬了进去。府中没有管事、杂役之类,俱由亲兵或卫所军士充任。
“禀将军,布政使徐大人,方才刚刚离开了番禺县衙。”一名亲兵向朱亮祖禀报。
朱亮祖大笑三声:“好,算他识相。你们盯好了,看那个姓道的鸟知县什么时候放人。”大手一挥,让亲兵退下。
过了几日,亲兵回禀县衙没有放人,罗氏小妾也得了消息,在朱亮祖耳边絮叨不停,时不时讽刺他之前的跺跺脚广东地界抖三抖之类的话,都是吹牛。朱亮祖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他立刻吩咐亲兵去布政使司把徐本叫过来,当面问个明白。半个时辰后,徐本悠悠然、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正堂,给朱亮祖见礼。
朱亮祖一点儿不客气,张口就骂:“好你个徐本,竟敢诓骗本侯!那个姓道的王八蛋,根本就没放人!”
“我怎么敢诓骗侯爷呢!”徐本慢悠悠地说,“当时我只是说去问明实情。案情很清楚,罗氏兄弟欺压良善,无恶不作,道同按律判刑,我也没有办法啊!”说完,两手一摊。
“放屁!”朱亮祖破口大骂,“他是你的下属,还能不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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