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场足以打穿维度、重演混沌的大战，来得轰轰烈烈，去得却悄无声息。
没有胜利者的欢呼，也没有失败者的哀嚎，只有一种被抽空了灵魂般的茫然，在诸天万界每一个角落蔓延。
律法神国的亿万将士，依旧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但他们眼中的狂热与决绝，已经化为了深深的困惑。
他们为之奋战、为之献身的“律法”，在“观察者”的理论面前，仿佛成了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们是演员，是角色，而真正的观众，正坐在他们无法想象的维度之外，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咸阳宫，九霄云殿。
嬴政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他身后，十五位元始帝皇的身影已经消散，重新与他融为一体，但那股融合了诸天伟力的磅礴气势，却并未收敛分毫，反而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仿佛一柄即将出鞘，却又隐于鞘中的绝世神兵。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感受着陛下身上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心中充满了敬畏与不安。
他们知道，陛下在思考，思考一个他们根本无法触及的、关于宇宙本源的终极问题。
而在大殿中央，那五位曾经威震诸天的域外大帝，此刻如同五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瘫倒在地。
他们的身体依旧散发着高维生命的气息，但他们的眼神空洞，口中只是反复地念叨着一些破碎的词语：“维度……观察……剧本……虚无……”
他们是活着的，却又像是死去了。
元始道祖，依旧悬浮在半空，他的身形仿佛与整个宇宙的背景融为一体，不悲不喜，不增不减。他就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引路人，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嬴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他们的神魂中响起：
“蒙恬。”
“臣在！”大将军蒙恬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将这五人，押入帝国天牢最深处的‘归墟’。以‘混沌锁链’捆缚，以‘寂灭之火’灼烧其神魂，但，不许让他们真正死去。朕要他们，活着。”
“归墟”是律法神国关押最恐怖罪犯的地方，那里是宇宙的垃圾场，是法则的死角，任何被投入其中的生灵，都会被无尽的混沌能量缓慢地侵蚀、分解，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而“混沌锁链”与“寂灭之火”，更是其中的顶级刑罚。
嬴政的命令，是要让他们承受比死亡更痛苦万倍的折磨。
但蒙恬听出了其中的深意。陛下不是在泄愤，而是在“研究”。
他要研究这五个来自高维的样本，从他们破碎的灵魂中，榨取关于“观察者”和“高维宇宙”的一切信息。
“遵旨！”蒙恬心中一凛，领命而去。
随着五位大帝被拖走，大殿内的压抑气氛稍稍缓解。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嬴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元始道祖的身上。
“道祖，”嬴政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王座，来到道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尺。
“你方才所言，句句诛心，字字惊魂。你告诉朕，朕所统御的万界，不过是虚无之祖的一场梦；朕所建立的律法，不过是这场梦中的规则；朕的子民，朕的将士，甚至朕自己，都只是梦中的角色。”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连空间都在他的话语下微微扭曲。
“那么，道祖，你呢？你又是什么？”
元始道祖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如同宇宙的呼吸：“我，亦是梦中人。但，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醒来？”嬴政的眼中精光爆射，“何为醒来？”
“从‘角色’中醒来，成为‘观察者’。”道祖回答，“当你们沉溺于力量、权势、爱恨情仇之时，我却在思考，这一切的源头。我追溯律法的尽头，探寻神力的根源，最终，我看到了那堵墙。”
“诸天壁垒？”嬴政立刻想到了那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宏伟景象。
“不，”道祖摇了摇头，“那不是壁垒，那是‘屏幕’。我们所在的宇宙，就是投射在这块屏幕上的影像。而那五位，以及他们所在的无数高维宇宙，则是坐在屏幕前，观看这场影像的‘观众’。”
“他们为何要观看？”
“因为，‘虚无’，是永恒的孤独与寂灭。”道祖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在绝对的虚无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
“那是一种连‘死’都称不上的状态。‘虚无之祖’，便是这种状态的化身。祂并非一个生命，而是一种……‘原则’。”
“为了摆脱这种寂灭，‘虚无之祖’进行了一次‘创世’的尝试。祂从自身中，分裂出了‘存在’与‘非存在’的二元对立，这便是宇宙大爆炸的真正奇点。”
“‘存在’演化成了我们今天所知的一切，星辰、生命、法则、情感……而‘非存在’，则化为了宇宙的背景，那无尽的黑暗与虚空。”
“我们的宇宙，以及那无数的高维宇宙，都是‘虚无之祖’为了‘体验’自身而创造出来的‘梦境’。每一个宇宙，都有着不同的规则，不同的剧本，演绎着不同的故事。而‘观察者’，就是那些已经意识到自己是‘梦中人’，并拥有了‘观看’其他梦境能力的存在。”
“他们观看，是为了寻找。寻找什么呢？寻找‘意义’。寻找在虚无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存在’。他们想看看，在不同的规则下，生命会演化出怎样的文明，会诞生出怎样的奇迹，又会走向怎样的终结。”
“而朕的律法神国，”嬴政接过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就是这场‘观看’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场‘大戏’。”
“正是如此。”道祖点头，“你的出现，你的崛起，你以无上铁腕统御万界，将混乱化为秩序，将无数文明与神系踩在脚下，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这在无数的宇宙剧本中，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嬴政，是这场戏的‘主角’。你的存在，本身就吸引了无数‘观察者’的目光。”
“那五位大帝，便是被你这‘主角’的光芒所吸引，前来‘互动’的观众。他们所谓的‘活化’，是想看看，当他们这个‘变量’介入时，你这个‘主角’，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会引出怎样的剧情。他们想打破剧本，创造一个新的‘故事线’。”
嬴政沉默了。
他站在大殿中央，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他一生征战，所求不过是一个永恒不朽的帝国，一个万世臣服的荣耀。他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主宰，是命运的执棋者。
可现在，他被告知，他只是一个被更高存在观赏的“演员”。他的一切辉煌，一切苦难，都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场戏。
这种落差，足以让任何神明疯狂。
但嬴政，没有。
他的心中，愤怒、不甘、屈辱，种种情绪翻江倒海，但最终，都被一股更加强大的意志所压制。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属于“始皇帝”的骄傲！
“所以，”嬴政再次抬起头，他的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澈，都要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视那宇宙的真相。“朕，是一个角色。但朕，不想只做一个角色。”
“朕要做什么？”他看着元始道祖，一字一句地问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金铁交鸣之声。
元始道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你想做‘观察者’？”
“不！”嬴政断然否定，“做‘观察者’，不过是换一个位置，继续观看别人的戏。那与朕的意志，背道而驰！”
“朕要做的，是走到那‘屏幕’之外，走到那些‘观众’的面前！”
“朕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观看的，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无上意志的，真正的‘帝王’！”
“朕要让他们明白，‘观看’是有代价的！窥探朕的宇宙，干涉朕的帝国，就要做好被朕的怒火所焚毁的准备！”
“最终……”嬴政的声音，响彻整个九霄云殿，响彻诸天万界，带着一股睥睨万古、独断乾坤的霸气。
“朕要找到那所谓的‘虚无之祖’！朕要问问他，凭什么，将朕的万界，当做一场梦！”
“朕，要打破这场梦！”
“朕，要为朕的子民，朕的帝国，朕所统御的一切，争夺一个真正的，不受任何‘观众’摆布的，‘自由’！”
话音落下，整个宇宙，再次为之颤抖。
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不再是茫然，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振奋！
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在这一刻，终于睁开了它的眼睛！
元始道祖，这位见证了宇宙无数兴衰的古老存在，此刻，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名为“震撼”的表情。
他看着嬴政，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从未在任何宇宙剧本中出现过的可能性。
“打破梦境……挑战虚无之祖……”他喃喃自语，“你……想成为‘创世者’？”
嬴政没有回答。
他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整个律法神国的法则之中。
他的意志，正在以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式，扩张，延伸，穿透了诸天壁垒，触碰到了那无数高维宇宙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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