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多，莫云昕和楚梦夕一起从手术室走出来。
楚慧看到她们俩神情放松的样子，知道老妈没事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上前询问具体情况。
脑梗俗称中风或是脑血栓，急性血栓造成的脑梗，最佳溶栓窗口期是发病后三到六小时内，越早治疗，对患者身体影响越小。
但很多患者从发病到送医，再加上各种检查和调查病史都需要时间，往往会超出窗口期，造成患者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脑梗一旦形成，对脑神经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什么药也治不好，从而留下各种后遗症，像比较常见的偏瘫和失语。
而邓琦发病后，楚梦夕有效控制住病情进一步恶化，这也给莫云昕接下来的治疗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并且，莫云昕跟着救护车去接邓琦之前，医院的同事们已经收到通知，大家提前做好准备，节省不少时间。
这就是家里有医务工作者的好处。
溶栓虽然是治疗脑梗的最佳方法，但并不是适应于所有患者，而且在操作过程中有许多风险，极其考验医生的专业水平及心理素质，还有应变能力。
莫云昕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整个溶栓治疗过程中，邓琦没出现任何不适或是并发症，做完溶栓治疗，转到监控病房观察24小时就行。
不过，她还需要在医院进行后续治疗，等解决诱发脑梗的病因才能出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通常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如果抢救措施不及时，一旦造成脑细胞坏死，即使堵塞的血管打通了，身体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邓琦很幸运，没受到任何影响。
其实她身体和心理素质都非常好，昨天突然发病，一方面是情绪起伏太大，受到严重刺激，另一个原因是连续加班，身体太过劳累。
等邓琦被推出手术室，他们一家人跟着病床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
楚慧看出莫云昕很疲惫，嘱咐道：“云昕，你和然然先回家休息，这边有我和你姑父守着。”
楚梦夕也很担心莫云昕的身体，扶着她胳膊，说道：“姑姑，姑父，那我们先回家了，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
莫云昕一下午连着做了两台手术，特别累，到家后就上楼睡觉。
楚梦夕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鸡丝粥，端到床边，一勺一勺喂她。
莫云昕没胃口吃东西，又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勉强吃了半碗粥，休息一会，强撑着下床去冲澡，洗完澡回来继续睡。
楚梦夕把碗放回厨房，连晚饭都没吃就上楼陪她一起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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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六点多，莫云昕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肚子不太舒服，她披上睡袍去洗手间。
今天是周一，她们要去查房，七点多就必须到医院。所以楚梦夕也没多睡，起来先整理床铺，随后去衣帽间找衣服。
她刚把裤子穿好，就听到莫云昕在洗手间里喊道：“然然，帮我拿一条内裤，再带一包卫生棉。”
楚梦夕一下愣住，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刻意用平静的语气回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莫云昕不忍心直接告诉她，而这句话里已经传达了该传达的信息。
大姨妈来了，也就意味着移植手术失败。
莫云昕这次生理期比上一次推迟的有点久，但偶尔一次，也属于正常。
也许是缘分没到吧，宝宝没来赴约，莫云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那天去做移植，她把两个pei tai 都用了，也就是说，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
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毕竟她们期待了这么久。
楚梦夕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条莫云昕的内衣，接着又在下面一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包日用型卫生巾。
担心莫云昕多想，她快步走进洗手间，把东西放到柜子上，抬手抱住她。
莫云昕微微躬着腰，将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情绪还是十分低落。
楚梦夕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安慰道：“大星星，你别难过，我们之前说好的呀，无论成功与否都平常心对待。”
“而且，我们家很快就会有四只狗宝宝呢。”
莫云昕嗯了一声。
楚梦夕松开她，柔声哄道：“你先换衣服，我下楼去给你煮红糖水，我多加一点糖，再放几颗红枣，保证又甜又好喝。”
莫云昕用松软的语气问道：“然然，我肚子里没有宝宝，你还会宠着我么？”
楚梦夕踮起脚，在她唇上亲一下，笑着说道：“当然呀，我又不是因为宝宝才宠你，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
把她哄好，楚梦夕才离开洗手间。
莫云昕努力让自己从失望的情绪中走出来，因为医院那边，还有难关等着她。
所以，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和老婆比起来，宝宝是次要的。
医院这边，邓琦已经醒了，她精神状态还不错。
她晕倒后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隐约听到孙女提到了脑梗。所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活动手脚，她很担心自己瘫痪。
直到确认四肢都有知觉，她才松了一口气。
护士发现她醒了，立刻出去通知医生和家属。
等医生帮邓琦做完身体检查，楚慧得到许可，换上防护服进入监护室。
邓琦看到女儿，开口第一句话就说：“莫云昕呢，我要见她。”
听出老妈语气不善，楚慧哄劝道：“妈，您先安心休息，等转到普通病房，我再把她喊过来见您，行么？”
邓琦固执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见她。”
楚慧没办法，只得继续劝道：“妈，我知道您心里有气，但这事也不能全怪到云昕头上，再说了，您现在能好好躺在这里，也都是亏了她。”
邓琦瞪她一眼，气愤道：“我不想欠她人情！你让她把我取出来的血栓放回去，我另外找其他人做手术！”
楚慧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老祖宗像小孩子一样。
但她知道自家老妈说一不二的脾气，所以耐心解释道：“妈，云昕昨天给您用的溶栓疗法，所以没开刀。又没有血栓，您让她拿什么放回去呀？！”
“这次多亏有她在，您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生活。”
邓琦怔住，她以为自己身体能好，是做了取血栓的手术。
但她还是不愿意领莫云昕的情，气道：“那我也不感激她！”
楚慧决定顺着老祖宗的话往下说，点头道：“对，您是患者，她是医生，给您治病属于本职工作，您不需要感激她，但您得配合她治疗。”
邓琦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把我手机给我，公司的事我要安排一下。”
楚慧见自家老妈说话中气十足，所以也没拒绝她的要求，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邓琦打开工作软件，通知靳总监按原计划行动，另外还交代他打电话给医院，安排一架医用直升机来淮洲。
其实这次来淮洲之前，她就和靳总监几人商量好了，计划装病迷惑楚景连，逼他出手。
这下倒是连装都不用装，但她不愿意留在淮洲医院治疗，决定转院回长沙。
其实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目的。
上午九点多，邓琦从重症监护室转到加护病房。
莫云昕和楚梦夕查完所有病房，最后才来到邓琦这边。
楚梦夕蹲到床边，握着奶奶的手，将脸颊贴到她手背上。
邓琦看向孙女的眼神里满是笑意，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安抚道：“奶奶昨天吓到你了吧，乖，奶奶现在没事了，别怕。”
而当视线扫到莫云昕时，邓琦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沉声道：“然然，你先出去，奶奶有话要单独对云昕说。”
楚梦夕一愣，抬头看向奶奶。
楚慧担心小祖宗牛脾气上来，把老祖宗惹恼了，所以插话道：“然然，听你奶奶的话，走，我们先出去等。”
楚梦夕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看向莫云昕那边。
莫云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听话。
等她们姑侄俩离开病房，邓琦用冷冰冰的语气对莫云昕说：“虽然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一点都不感激你，也不可能原谅你。”
莫云昕站在病床前，保持沉默。
邓琦收回视线，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难过地说道：“她们姐妹俩出生后，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她们平平安安长大。”
“为什么我的两个宝贝孙女，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
“然然从小失散，我找了二十年，结果看到的是墓碑。”
“夕夕好不容易才肯和我亲近，结果你们又告诉我，夕夕早在一年多前就去世了，现在这个是然然。”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个孩子我一样的心疼，无论缺了哪一个，我都接受不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她们的爸妈交代。”
“我儿子临终前，只剩下一口游丝气，但他一直不肯闭上眼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没找到孩子而不甘心，所以无法瞑目。”
“最后，是我帮他合上的眼，我对他承诺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帮他找回然然，他这才安心走了。”
讲到这里，邓琦控制不住情绪，泪如雨下。
莫云昕抽出纸巾递给她。
邓琦擦掉眼泪，语气冷硬地说道：“莫云昕，看来你的确有点手段，连我女儿和女婿都被你哄得团团转，他们都替你说好话。但这一套在我这里没用，无论谁来替你开脱，你都是间接害死我孙女的人。”
“所以，我不可能同意然然继续和你在一起。”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离开她？条件随便你开。”
对于邓琦的态度，莫云昕有心理准备，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奶奶，我永远也不可能离开然然。”
“只要您不要求我和她分手，无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其实做完移植手术后，她还想过，老太太看在宝宝的份上，应该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和然然。
可惜的是，移植没成功。
现在她一时不知道拿什么求得老太太松口。
邓琦和楚慧他们不一样，不是跪下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能获得谅解的。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和然然分手。
死都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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