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薛贵要分家
宋嘉祁听她胡言乱语说了半天，又没什么在点子上的，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大伯娘有啥事儿不妨直说吧。”
王桂花顿了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小宋啊，这俺们家你也去过，知道是咋样一个条件。家里那是真苦啊，饭吃不饱房子也不够住的……这不是前些日子拖了你和大海的福，家里这才稍微有点进益。俺家老二你也见过，那可是个好孩子，和小白也从小亲近，现在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岁数了，现在家里倒也能有些余钱给他娶上一房媳妇，就是媳妇娶了，家里头也没地方住啊！”
宋嘉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薛中成亲跟他有啥关系？难不成还想跟自己借钱？——就是不是借钱，估计也没什么好事儿。
宋嘉祁顿时留了个心眼。
果然王桂花道：“大伯娘想了想啊，咱这家里的亲戚也就只有你小宋人最好，又有出息，这不来求上你了么。”
还给人先戴上一顶高帽子。
宋嘉祁顿了顿，道：“大伯娘要是手头不方便，我这儿有三百文钱您要不先拿着？——这俺家也是刚在镇上租了房子，手头实在不富裕。”
王桂花的神色明显动摇了一瞬，却很快把收下钱的念头甩出脑海：她自己手里有一两，就算加上宋嘉祁给的五百钱，也是不够盖间婚房的，何况是宋家那么大个院子呢？
“这我咋能要你一个小辈儿的钱呢？快收好了。”王桂花似模似样地拒绝了宋嘉祁。“我哦还要给你送钱呢——你看，你们在镇上都安了家了，这村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大伯娘听说你当初跟村长买那房子时花了一两银子呢，大伯娘想着，要不我出一两银子，你再把那院子卖给我咋样？俺家薛中正好当婚房，你也算是积了德了。”
宋嘉祁瞪大了眼睛：这世界上竟还有脸这么大的人，上来就问人家要买房子？
别说那房子后来整改也花了不少银子，就说现在薛白还住在里头呢——哦，怪不得刚才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把薛白也带去镇上，在这儿等着我呢。
宋嘉祁脸立时黑了，他生平最不喜欢有人算计他：以前一个寝室的有个男生总叫他帮忙带饭不给钱，一次两次宋嘉祁没在意，后来那人沾便宜上瘾了，宋嘉祁照样该翻脸就翻脸。
“大伯娘，俺家的房子薛白还在里头住着呢——再说俺们在镇上的房子也是租的，指不定哪天干不下去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俺们住哪儿？”
王桂花不料宋嘉祁翻脸比翻书还快，只是还得强笑道：“小宋你这般本事，咋会在镇上立不住？怕是再过两三个月房子都买得了。”
王桂花这话说得其实不差，就买山那一百二十两，也够在镇上买上一间小小屋了。只是这自己愿意去住和被别人撵着去住的区别可大了，宋嘉祁倔劲儿上来，直接甩了句“已经干不下去没准下个月就搬回来”，甩甩鞭子就打算走人。
王桂花一阵懊恼，心知这房子的事儿怕是没了指望，心里暗骂宋嘉祁没本事、驴粪蛋子表面光——装的挺有钱的样子，还弄得全村都传他家发了大财。
不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王桂花一把拽住驴车，就是被车带着踉跄了两步也没撒手，宋嘉祁见了也只得停下来：“大伯娘还有啥事儿？”
王桂花腆着脸道：“刚才小宋你不是说要借我家五百文钱盖房么？”
宋嘉祁一愣，继而都快气笑了：“大伯娘不是说不好意思收我这晚辈的钱？咋又好意思了？”
“家里实在艰难，也顾不得许多了。”王桂花脸上发热，却到底不想放过五百文钱。
宋嘉祁冷笑两声，趁着王桂花放松警惕一挥鞭子，小毛快步往前跑了起来。
“过了那个村儿早就没那店了。”
王桂花在后头追了几步，到底两条腿拼不过四条腿的，只得恨恨作罢，在心里把宋嘉祁和薛白两口骂了个狗血喷头。
“什么玩意儿，能借给郑鑫儿家两贯半钱，自己正经的岳家却管都不管，我呸！”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薛老娘终于给薛中相了个媳妇——这时候薛家有着薛海每个月送回来的钱，已经宽裕不少了，只是薛老娘总不肯轻易动用那笔钱。
“大海在外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伍呢，多给他攒点钱，将来他回来也能盖间房娶个媳妇啥的。”薛老娘总是这么念叨。
薛海每月薪俸九钱银子，每月给薛老娘五钱，薛老娘总担心他在外头攒不下来钱，以后没依靠。
给薛中相的媳妇，可比那时候给薛高相的要好不知道多少倍。是邻村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圆圆的脸，也不很瘦，看着是个好生养的。薛高虽然对自己现在的媳妇没什么意见，可以想到兄弟俩的差别待遇心里到底有些不得劲。
这媳妇说下了，定礼也给了，就差一间婚房了。
薛老娘又把眼神放到了小妹住的那间屋子上：“老二，要不这屋先腾出来给二中当婚房，回头家里再起了房子再给小妹住？”
话是这样说，只是家里要是肯起房子，又哪儿需要征用小妹的房间。
薛贵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娘，我上回不说了吗？我俩打算再生个儿子，将来也有依靠。这小妹可不能再跟俺俩住一屋了。”
薛老娘瞄了瞄莲娘平坦的肚子，心里也摸不准。这个儿媳妇倒是个好生养的，嫁过来生了三个孩子，可只有一个是儿子，这回就是生，生出来的还不知道是个啥呢。
不过她也不想拂了二儿子的面子。薛贵想要个儿那是绝对没理由阻拦的。
薛老娘就又把主意打到了小妹身上：“用不着跟你俩住——要不薛中现在住的那小隔间让小妹先住着？诶，还有薛白出门子前住的那间……”
薛白出门子前住的那是啥？柴房隔出来的一角，除了门板连下脚的地儿都没。
薛贵脸色更加的难看，饭也不吃了：“娘，这当初建房子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东厢给大哥住西厢是我的。我又不是没儿没女房子空着，这让大哥的儿子抢了我闺女的房间，传出去人还不以为大哥欺负我呢？”
薛贵这话说的诛心：明里说的是村里人会说闲话，实际上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大房的人欺负二房。
其实薛贵不大在家的这些年，大房人欺负二房都欺负习惯了。这时一下子被点破，王桂花第一个像烧着了尾巴似的弹起来：“二弟这话是咋说的？！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帮是应该的，咋还论上谁欺负谁了？！”
薛贵皱了皱眉，却没搭话，只冲薛老娘道：“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薛老娘哪容得儿子这么明里暗里的顶撞自己，早气白了脸，一摔筷子：“你这是啥话？——你嫂子说的没错，这可是你的亲侄儿，这亲都定下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侄儿因为没新房娶不了亲啊？”
薛贵冷笑道：“既然知道家里没空房，就不该这么早定下来，还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我们肯定会把房间让出来？那是我亲侄子，小妹还是大哥的亲侄女儿呢，大哥好意思让自己儿子住着侄女的房间，侄女住柴房？！”
薛富被问到脸上，顿时脸色也不好了。
薛老娘却是实实在在被戳了心窝：她确实是仗着薛贵不敢违抗自己才给薛中定下的亲事，却没想到这薛贵竟然会违抗自己。
自己的儿子自然千般不是也是别人挑唆的，薛老娘那恶狠狠的眼神都恨不得把莲娘给刮了。
薛贵叹了口气：“娘，其实薛中想有新房也还有个办法。”
薛老娘悄悄松了一口气，瞧吧，自己儿子，到底还是会顺着自己的。语气不禁也松了几分：“有办法咋不早说呢？”
薛贵沉了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分家。”
院子里一时惊得连跟针掉地下都听得见。
连莲娘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连她都没从薛贵嘴里听到半点风声。薛老娘亦是吃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早不知道软了多少了：“……不就是让你们让间房子出来，至于吗？”
她还以为薛贵只是不高兴让房子，故意说出的赌气的话。
薛贵却摇了摇头：“之前我做木匠活的店又来找我了，还许诺给我涨工钱……我挺想去做的。”
“那就去啊！”薛老娘一拍大腿：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我放心不下莲娘和小妹。再说了我还打算再要个儿子呢。”
这要是去了镇上和莲娘聚少离多，别说儿子了，屁都生不出来。
薛老娘也讪讪的，她自然之道薛贵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待莲娘并不好，王桂花也时常磋磨莲娘。只是在她眼里这不过时妯娌间的琐事儿，也懒得管。看来不让薛贵放了心，他是不会安心去镇上做工的。
“以前大概照顾不周吧。她那么大个人了还得我喂饭喂水不成？”薛老娘虎着脸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把她当祖宗供着成不？为了这点儿事儿，你还要跟你娘分家？”
“娘这话说的。”薛贵抹了把嘴：“她一个做媳妇的咋敢劳动您？再说我还是主要为子嗣考虑——不分家也罢，我想带着莲娘和小妹一块儿去镇上。”
薛贵自知自家娘是绝对不可能分家的，提出分家不过是为了之后的事儿好商量。
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分家——他自知从家里分不到什么，那房子就当借给薛中住，最后终究还要还给自己：要是哪天薛海回来了，不用自己开口，薛老娘肯定第一个让薛中滚蛋。
等他们一家都搬去了镇上，也就不用再回来，往家里交钱了。凭自己手里的钱，难道还能在镇上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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