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昭……你！”云时和白玉尘被这珠帘后的一幕彻底惊呆，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你们在做什么！”
胤昭先是一愣，很快恢复了起初的柔和，仔细端详怀中人：“佳人在怀，你说我在做什么？”
“胤昭，你可是……”白玉尘只差只字便要将“天界帝君”四个字吐出口，却被他冷眼一瞪硬憋了回去，“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与任何人无关。”他的声音响亮而清晰，平静而冷淡。
银烛将茶杯再次举到他面前，这一回，他依然没有接，而是以唇贴了上去，饮尽之余，笑容似朗月入怀，栗色明眸中的柔情，宛同昔日对她那般：“甚合我意。”
“你们都出去。”已是过去许久，茗城才缓缓开口。
白玉尘与云时虽不放心，还是驱退了看热闹的人群，却唯有银烛依旧坐在胤昭腿上，无动于衷。指尖在他领口划过，留下一抹朱红色。
“还有你。”茗城的声音尖锐凛厉起来。
银烛看了看胤昭，而胤昭却拉住了她：“没人能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茗城愤然举起折扇，在半空纵力一挥，银烛被一股凶猛力量拉至一旁。站定之际，在胤昭微微一颔首之后，欠身合门而去。
安静的房间里，能清晰听到走廊的嘈杂纷乱。胤昭款款起身，走到桌旁重新满上一杯茶，热气在湿冷的空气里袅袅升起，寂寥茕茕。
“这里的茶很不错，要不要尝尝？”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平静到一如往昔，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过。
“为什么？”茗城攥紧的拳头，一直在颤抖。
“我做了数万年的帝君……倦了。”胤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我不信。”明明在进入一枝春之前，一切还不是这般发生。
胤昭笑了笑，始终不看她：“你认为你很了解我么？昔年在九重天上无聊又压抑，如今你看这凡间多美好，美酒，美人……我虽经历过诸多世间沉浮兴衰，却都不及这百花盛开……我承认，我沦陷了。”他端详着手里的茶杯，手指不断摩挲杯侧的血色雕花。
她看着他，眼眶泛红：“那在万相幻境中的所说的一切……又算什么？”
胤昭别过头去，方才觉得哽咽。
这与百年前她问自己的那句话，如出一辙。
但是他没有回答，而是同她一般红着眼眶，脸颊颤抖，牙关死咬，手指握紧茶杯，隐忍克制。
如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回身跑过去将她死死拥住。
但是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可以。
正如百年前那般。
“你此刻……与那无情又无义的李言又有何区别！”茗城拼命忍着眼泪，忍着不让自己失控，“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么！”
空气似乎已凝固。
胤昭抬了抬嘴角，故作轻松地转身向她走近，平复心绪后，举目看她。那双噙着泪水的眸子，像把利刃不断凌迟他的心。他只能一遍遍劝自己，这是在保护她，并逼迫自己不去想她的痛：“你我肩负普渡众生之重任，万相幻境中的一切……”不免还是哽咽起来，“不过是场意外……正如一场不现实的梦……如今……梦该醒了……”
说完，他迅速背过身去，泪水夺眶涌出。
望着熟悉的背影，她的泪水也失控滑落。当她终于鼓起勇气面对心底的情愫时，他却狠狠将她推离：“你不是说……百年前……我们的感情不是假的么？你不是要将过去的一切都说与我听，求我的原谅么？”
“茗城……别再执念于那些过去了……”胤昭的声音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已快听不见，“我守了你百年，不管过去是什么样的深情，也都会淡去……先前，我不过是误以为自己还倾心于你，想与你破镜重圆，如今经过银烛一番指点方才发现，那不过是我留恋凡间的错觉罢了……”而后用力拭去脸上泪泽，再次转身看她：“你不是一直渴望孑然一生、潇洒一世么？如今……便如你所愿，忘记这段孽缘……”
在他回身的那个瞬间，领边的那一抹朱红，终是令她刺目锥心。
他留恋地看着她的眉眼，她的朱唇。不知是因为方才所见的那些幻象，还是其他什么情愫，心头竟有一股冲动忽地撞翻所有理智，迫使他勾起诡魅一笑：“当然，若是你愿意陪我从此夜夜笙歌、纵情风月，也未尝不可。”
说话间，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环入怀中，温润的唇瓣死死贴上她的，在她还未来得及反抗时，那吻已将她完全包围。虽一如既往地霸道，却并非往日的柔情，而且还带着不容挣脱的疯狂索取，正如他煞气之毒发作的那个瞬间，奋力撬开她的唇齿，令她极度不安。
她用力去推拒他的胸膛，身体却被他死死箍住，仿佛一道缠紧的枷锁。她拼命捶打他的肩头，在他略生迟疑的片刻，用力咬下去，他放开双手，使她终于有机会挣脱他的怀抱，并在退离之际，将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他的脸上。
栗色明眸似是愣了片刻，才缓缓回正看她，不仅未生怒，反而笑起来：“普天之下，能如此掌掴我两次的，也只有你了……”
她看着他嘴角的血色，如同他们初遇时一模一样：“怎么，胤昭帝君是要将我抓去九重天治罪，还是直接送我去天雷谷再劈上几道神雷？”
“罢了，”他依旧在笑，但那笑容却是戏谑、是玩味，令她很不舒服，“全当作是对……上神浪费时间陪我游戏人间的……一个赔礼吧！”
这一刻，她只觉窒息难耐，一句“放过我吧”在耳畔恍惚响起，扎得她心痛难忍。那仿佛曾是自她口中所说的话，冷淡决绝。而如今，也如同是他对自己所说的一样。
“好。”她颤抖着声音，不知是愤怒、悲伤还是害怕。再抬首看他眸中的冷淡漠然时，声音也逐渐平静下来，“我茗城……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往日爱便爱了，此番之后……亦不会再作纠缠——”纵然痛心疾首，仍毅然决然回身。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用力踏出每一步，直到消失在他面前。
伊人已去，他的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口滑落到地上，她所遗留的那把折扇，黯然苦笑。他从未想过，她的转身竟会令自己如此痛不欲生。
这是他第二次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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