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莫尘和崔玉仙被皇帝近卫拦在李隆基百步之外。
近卫可不是两人的对手，他们却不敢伤一人，因为除了近卫，还有不少各世家的老友也在其中，个个不比他俩弱。
看着昔日老友面无表情，站到自己的对立面，郑莫尘还想说些什么，发现被几道气息锁定。
知道如果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们会率先出手。
可除了劝各世家的老友一起杀了李隆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求饶？
不会的，至少郑莫尘不会，他没办法也没资格开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崔玉仙早知道各家会站到李隆基那边。
火药的出现，让各家所谓的高手变得没太大意义。
世家里六重天再多也是有数的，剩下的大多都是普通人，在火药的面前三重天以下的都算普通人。
也是说，如今的李隆基不依靠武道强者，都可以让任何一个世家从大唐的地图上消失。
崔玉仙整理散乱发髻，抚平衣衫褶皱，发现再怎么整理褴褛的衣衫，也没办法恢复往日的飘逸风度。
不由得苦笑。
花无常曾和他说过，火药对武道强者的杀伤的确有限，可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完全由武道强者决定的，而是普通士兵。
杀人是为了胜利，可战争的内容里并非单纯的杀人，还有杀人后对地方的控制。
火药杀不了武道强者，但它能在短时间内将对方杀到无兵可用，到时一个武道强者再能杀又能杀多少？
杀完了人，面对一片无人的白地又有什么意义？
回想起往日种种，崔玉仙环顾人群，目光在花无常等崔氏族人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可能是希望记住自己的族人，也可能是为了让这些人记住自己。
片刻后，崔玉仙上前下拜。
“原崔氏罪人崔玉仙拜见皇帝陛下！”
只有入朝为官的世家之人才会跪拜皇帝，没入朝的不会行跪拜之礼，也不屑向皇帝行礼。
崔玉仙的头一直杵在地上迟迟没有抬起。
老友卑微的跪匐在地，让郑莫尘既恼火又不可置信，连另外几人也是一脸怒容。
在他们看来，此时应当共同赴难才不枉相交一场，也不失世家气节，崔玉仙的行为不亚于临阵倒戈，是赤裸裸的背叛。
何况跪的这么卑微，皇帝却毫无表态，世家的脸面更是丢的一点不剩。
郑莫尘恼怒的上前，欲拉起崔玉仙，怎么也拉不动。
“你给我起来！”
‘刺啦’一声，崔玉仙半截衣袖被撕下，肩上指痕更是渗出血来，可见郑莫仙下手之狠。
就算如此仍旧没让崔玉仙的头抬起半分。
在场的世家之人都知道崔玉仙为什么这么卑微，这是不希望皇帝迁怒于整个清河崔氏。
同样不忍心的还有花无常，那句‘原崔氏罪人’一出口，他知道崔玉仙哪怕带人离开崔氏，心里仍旧牵挂着族人。
花无常想为崔玉仙求情，可侧目看去终究是没开口。
皇帝特意撇清了清河崔氏和崔玉仙的关系，这时求情不是打脸吗？而且现在也不是个人意气的时候，花无常的行为还关系着整个清河崔氏。
难道皇帝还觉得不够？
够！绝对是够的！
只是李隆基自己也没想到崔玉仙会为了崔氏放下姿态。
如果崔玉仙上来就骂，或是以死相搏，李隆基反而能接受，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卑微至此让他措手不及。
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如果再让崔玉仙跪下去，搞不好各世家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也会让他们觉得皇帝无容人之量。
而且让一个老人一直当众跪着也不是个事，所以韩斌轻咳一声喊道。
“荥阳郑氏御前失仪，岂是为臣之道？还不快快拜见陛下！”
李隆基被这一嗓子叫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怒视郑莫尘，这人不只造反，大势已去还冥顽不灵，定是不能饶的。
正准备再提起崔玉仙的郑莫尘听到喊话，一把甩掉手中断袖，指着韩斌怒喝。
“你就是那媚上的商贾之子？人模狗样的东西，仗着奇巧淫技惑乱朝纲屠戮忠良，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虽说韩斌已经习惯了挨骂，但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回。
“忠良？就你也配！世间哪有造反的忠良？又哪有视天下人如猪狗的忠良，若是剿杀叛逆维护百姓要遗臭万年，那让我臭上万年又如何？”
“陛下不顾前隋亡国之鉴开科举已是罔顾祖宗规矩，现在更要从贱民中取仕，置我等士族于何地？大唐定鼎国祚之时高祖皇帝曾许诺与世家共治天下，这天下也有我郑氏的一份，造纸与活字印刷不是要将我等士族连根拔起？李家不怕失信天下吗？”
郑莫尘深知郑氏难逃一劫，胸中的一股豪情化作悲愤随着泪水奔涌而出，挑破世家与皇权的窗户纸。
哪怕韩斌知道他的话只是站在士族的角度上，也不好与之辩驳。
不是不能，而是不合适，因为李渊和士族之间的pY交易不是他一个小小侯爵有资格议论的。
郑莫尘的话也让在场各士族看向了李隆基，从士族的角度来说的确是李家失信，哪怕第一个给士族重创的是武曌，现在也要算在李家头上。
复辟李唐也可以说成是还唐于李，武周时期的账算在李隆基的头上没毛病。
不过对于这种抢占道德高地的话术对李隆基似乎没什么用。
哪个王朝的建立之初不是站在各种承诺之上的。
没兵没粮时别说许诺同治天下了，就是许诺裂地封王也不是不行，反正江山还没打下来，所有的许诺都是画大饼，上下嘴唇一碰张口就来。
至于打下江山后要怎么兑现承诺，就要看每任皇帝的智慧手段了。
像太宗高宗父子打压一批拉拢一批逐步收回权力不是不行，只是温水煮青蛙的技术含量不是一般的高，水温上升的稍快一些，青蛙会立刻跳走，也可能跳到你脸上。
或者学武曌，先给青蛙来上一刀再煮，保管它跳不出来，就是容易被抨击不人道，社会影响很不好，史书上会被写烂。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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