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阴雨连绵，就连别墅的草坪都积了一些水洼，园丁挖了几条引水渠，白沁书站在窗前，听着雨滴们的弹唱，缓缓勾勒着设计图纸。
因为手腕有旧疾，白沁书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这场大雨正好给了她设计灵感。
只不过,底图还没有彻底勾勒出来,门就被敲响,秦悠然带着屋外的寒气走了进来。
“姐姐，你忙吗？”
秦悠然脱下外套，整个人挨了过来，看着对方的设计稿，只觉得好看，白沁书画的什么她都觉得好看。
但修长的手臂已经环过对方的腰，越靠越近，秦悠然已经越来越学坏了，白沁书拍掉她的手。
“不是很忙，你有事吗？”
说完还瞥了一眼窗外，揪着这人的耳朵，有些恨铁不成钢。
“现在还是白天呢，想点正经事。”
“有一件事。”
秦悠然难得正经一些，白沁书瞧见她这副严肃的神色，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什么事？”
“我要去见奶奶。”
这一句话，便勾起许多回忆，一开始秦悠然出国的时候，白沁书还天天去看望吴次香。
不过后来，提分手时。
白沁书也去看望过几次，但那时候白家已然是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母亲很脆弱，白沁书没有时间两头跑，所以便去的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已经隔了三个月，那破旧的院子里生满了荒草，白沁书心陡然一紧。
只能挨着小巷，一家一户的问过去。
才得知对方已然搬回了乡下，白沁书就想办法联系了一下，最终是秦悠然舅舅接的电话。
他说老人很好，他说不劳烦白小姐挂念。
白沁书就知道他们一家人可能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也就不去打扰。
“你奶奶不是在乡下吗？”
秦悠然听见白沁书这么说，整个人微微愣住，随后摇头。
“奶奶她……”
“她病情严重，你离开我的第一年，她就病逝了……”
“我想过要回来，可是，回国的费用太贵，我索性把机票和钱省下来，给舅舅他们当做丧葬费。”
“妈妈还在精神病院，我需要在国外挣钱。”
秦悠然缓缓解释，白沁书一颗心也开始纠结拧巴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可你舅舅跟我说，你奶奶回乡下了。”
白沁书突然觉得眼眶一热，犹如爷爷被押上车的那一日，滔天巨浪裹挟着悲哀朝自己袭了过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秦悠然明白过了，又哭又笑的，模样是真的不好看。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已经冷血无情到与我相关的所有事情，都不想搭理了。”
“明明你那么喜欢奶奶，我以为……我以为你因为我的原因不想见她。”
白沁书没想到秦悠然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赶紧替对方擦着泪。
“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可是，白沁书哪里知道，在那个异国他乡的夜晚，在那个亲人逝世的夜晚，秦悠然眼睛不知道哭肿过多少次。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当时被太多事情缠着了，没有去追究。”
白沁书擦着对方的泪珠,把自己的罪责一一细数出来。
“这和你没关系。”
“奶奶的病情本就不乐观，父亲还总是气她，其实她身上疼的要死，但很多时候为了让我不担心，都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秦悠然作为孙女，是最了解吴次香老人病情的，那乐呵呵的笑容，只不过是为了掩盖病疼而已。
…
陵园的柏树挂着雨滴，晶莹剔透。
保镖们打着黑伞，一路往陵墓的深处走去，白沁书手里捧着花，就看到了那小小的墓碑。
老人的照片依旧是乐呵呵的笑，白沁书想起两人在医院时，对方同自己讲述秦悠然的童年趣事。
就觉得鼻腔一酸。
仅仅几年，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但幸好，幸好自己没有和秦悠然走散，秦悠然把带来的贡品摆好，是一盒老式糕点。
她把以前的贡品撤掉，用垃圾袋装好,把鲜花放在坟前。
“奶奶。”
“我和姐姐重新在一起了。”
因为地面湿滑，不方便跪，两人只能半蹲着。
“我有听你的话，我有听你的话，重新找到姐姐……”
秦悠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在父亲母亲相继出事时，对方是她唯一的支柱，可自己就连奶奶病逝都赶不回来。
最后是舅舅手持着电话，秦悠然声音哽咽地和老人讲述最后的话语与离别。
吴次香临别的时候只嘱咐了两件事。
“然然，好好在国外念书……读书有出息……”
“你和白丫头，还是有希望的，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
“但是……”
老人深深的呼吸，面颊已经凹陷，皮肉贴着骨头，病床前的亲人并不多，都是奶奶的一些老闺蜜，多是邻里之间的关系。
她们的哭泣声连带着秦悠然的心弦也一并崩断。
“你努努力，总是能追到的。”
“就像你爷爷追我，也是挑了一箩筐的鸡蛋去城里卖，买回来糕点给我吃……”
“我去找你爷爷了，你不要哭……”
说完，身体不再颤抖，随着人们崩溃的大哭，秦悠然心也暂时停跳了。
泪珠伴随着雨滴，忽然，一双修长瓷白的手递在了自己跟前。
“悠然，把手给我。”
白沁书稳定心神，秦悠然没有多余的犹豫，把手递了上来。
两人手指相扣，白沁书看着坟墓前的照片，轻声许诺。
“我以前就答应过奶奶你，要好好照顾悠然，之前没做到，是我对不起。”
“现在，我不会逃避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她身边。”
白沁书深呼吸一口气。
“直到死。”
然而这句话才说出口，秦悠然就抬眼望了过来，她轻轻摇头。
“不，姐姐，如果我比你先死的话。”
秦悠然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微凉的指尖捧着白沁书耳垂，声音温柔极了。
“白沁书,你去找别人。”
“一个人很痛苦的。”
如果白沁书跟别人在一起会更幸福，秦悠然会果断放手，但现在，放眼整个世界，没有人会比她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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