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茜拉着苏泠要出门。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档子事，苏泠也自觉，毕竟她没有提醒江茜，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她答应得极为爽快。
在换手机壳之前，江茜又给那位大师打了个电话。
“大师，你不是说住在我朋友那就能转运吗？可我当天就破财了。”
“我骗你干什么，你是公认的得道高人，我敢拿这种事来骗你吗？”
“什么叫做我这还只是个开始？什么叫做我已经很好了？大师，你算卦到底准不准啊，要不我还是搬回来自己住吧。”
江茜咬牙切齿，最后还是有些颓丧的挂了电话。
“那你要搬回寝室吗？”苏泠并不意外，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她一样心大，认为家里有个鬼也没事。
“我再想想。”江茜叹气，她还以为这个大师极为妥当，没想到这次算卦没有算准，但江茜也不敢保证回去了就没事。
是该继续相信下去还是克服自己的恐惧勇敢面对鬼魂？江茜自己也极为心烦。
将手机留在了维修店里，苏泠留下了自己的电话，然后带着江茜在周围逛一逛，给她介绍介绍周围的环境，顺便让她散散心。
“呀，这不是苏泠吗？”一个身着蓝色大衣的中年女子一把拉住了苏泠，打量了苏泠好几眼，顿时面露微笑，“常年遇不到你，要不今天去我家吃顿饭？”
这位中年女子是苏泠一条街上的邻居，平时为人古道热肠。不过苏泠白天要看店，只有晚上才会回来，这才一直没有遇见她。
“李婶，我这还带着同学呢，打算陪她去周围逛逛，要不下次我去拜访您。”苏泠歉意笑笑。
“你同学是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呀，”在收到肯定的回复后，李婶对着苏泠和江茜夸了又夸，“原来你们都是高材生啊，没事没事，来我家做客不需要那么多讲究，你们都过来我家吧，外面做的也不干净。”
“不敢当不敢当，”江茜连连摆手，“我就一个普通的穷学生，平时最多混口饭吃，当不得您这么夸奖。”
李婶想了想，“对了，苏泠，我记得当时你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最后录取上的好像是考古专业吧。”
江茜目光闪躲，许多老人知道后都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苏泠则淡定大方的点了点头。
“那你们更要来我家吃顿饭了，”李婶一拍脑门，“我那公公天天在外捡漏，非说自己找到了不少古董，成天宝贝的很，正好吃饭了，你们给他看看。”
江茜看向苏泠，示意这事苏泠作主，苏泠有些尴尬的笑笑，“其实我们眼光也不怎么样，最多只能随便说几句，恐怕也当不得真。”
其实她还是可以的，毕竟她在古代待了那么久，凭感觉也能估摸出个大概，但原主可没有那么多接触古董的经历，自然也做不到。
江茜赶紧点点头，要是他们有这份实力，那她绝对会到处去捡漏，怎么还会要为钱担忧。不过这个年头，仿造技术实在是太过强大，想要找到真迹实在是太困难了。
正常情况下来看，一个摊子上的几百件古玩，一条街上能有那么一两件真的都算是好的，更多情况下估计全部都是造假。
“没事，我那公公也就是随便糟蹋钱，你们最好替我多说他几句，别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往家里摆。”说着，李婶风风火火拉着苏泠和江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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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李婶在厨房做菜，李叔陪苏泠和江茜聊天，最后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捡漏上面来。
“爸，要不把你的一些珍藏拿出来看看，这两位可都是S大的考古专业研究生，平时也没少做古董鉴定。”李叔虽然知道苏泠的底细，但现在也只管吹嘘。
江茜嘴角一抽，低下头，苏泠不动声色喝茶。
刚刚李叔已经暗示她了，随便说，怎么说都无所谓，就是闹着玩而已。
“真的假的？”李爷爷的眼睛有些浑浊，他打量了苏泠和江茜许久，看两人极为年幼，又一副散漫的打扮，还是有点不大相信，只是去了个小房间，拿出了两个盒子。
其中一个盒子里装了一个青色的瓷瓶，另一个则装着砚台。
李爷爷将装有砚台的盒子往苏泠这边推了推。
苏泠都没上手，仔细看了一眼，迅速断言，“假的，不用看了，淘宝上也就三四十元。”
刻意做旧的痕迹太假了。
听到苏泠这么说，李爷爷也不生气，“这是我以前买的，当时还花了几千块，后来也找人检验了，确实是个假货。”
李叔叔无奈叹气。
似乎知道了苏泠和江茜真有几把刷子，李爷爷对她们稍微慎重了一些，将那个青色瓷瓶小心放到她们面前，示意她们继续。
江茜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戴上了手套，仔细拿起那个青色的瓷瓶，查看了一下具体的形态，敲了敲，侧耳倾听它的声音，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苏泠，“这是越窑青瓷？”
看这青绿美丽的釉色、精致的造型，一切都符合古代的特征，似乎不像是假的，但是江茜又不敢确定，她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对。
话虽如此，江茜的声音中却带有些许怀疑。
李爷爷听了这句话，倒是眼睛一亮，“没错没错，那个老板就是这么跟我介绍的，这可是南宋的瓷器，要不是当时那个老板缺钱，也不至于把这件宝贝卖给我。”
听到这里，江茜恍然大悟，找苏泠借了手机百度，然后找到正确的页面，将它递给李爷爷。
“越窑是中国古代最着名的青瓷窑系。东汉时，中国最早的瓷器在越窑的龙窑里烧制成功，越窑持续烧制了1000多年，于北宋末、南宋初停烧……”
江茜含蓄道，“这个时间或许有些对不上。”
苏泠戴上了手套，稍微感受了一下，“越窑胎骨较薄，施釉均匀，釉色青翠莹润，这个的胎骨其实偏厚了一些，整体质量也不对。”
“难怪。”江茜恍然大悟，然后看向李爷爷，这位不会是一直在故意试探她们吧。
李爷爷倒是笑了，被直接戳破，他也不恼，“还真是两个高材生啊，是我老头子眼光不好使，我这就把我最近的藏品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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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爷爷拿来的是一个玉葫芦，通体碧绿，上面自带盈盈光泽，古朴与温润俱备，格外的引人注目。
江茜情不自禁伸手，却被苏泠抢先了。
苏泠从李爷爷手中接过这个玉葫芦，在碰触到的一瞬间手指似乎被刺痛了一下，很快又有一股暖流从玉葫芦中流出来，从指尖涌入她的体内。
苏泠迅速放手，将玉葫芦放到桌子上，她似乎察觉到，玉葫芦的光泽黯淡了一些。
江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个葫芦，整个人心情都舒畅了不少，“这个葫芦是真迹，看上面雕刻的细纹，应当是明末清初的古董，不过我不怎么懂玉，只是能感觉出个大概。”
苏泠则微微皱眉，这个是古董没错，但这个光泽明显不对劲，倒不像是被人收藏，更像是……刚从墓坑里发掘出来的。
也就是说，这应当是哪位的陪葬品，真要说起来，并不适合收藏。
但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所以只能旁敲侧击打听，询问李爷爷，这个玉葫芦是从哪里买的，她也认为是真迹，所以想去那里逛逛。
一般来说，古董都是大批大批的流出，这个玉葫芦应当只是其中的一件，去那家店铺里面找一找，说不定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
李爷爷大方讲述了，“这是冲虚楼上找到的，我当时看了它好久，最终决定了把它买下来，看来我的眼光也不错。”
李婶做好了饭菜，端菜出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您还是少买一些吧，当初那个花瓶也是您花了十万买回来的，结果也是个假货。”
“那是你们不懂收藏，”李爷爷吹胡子瞪眼睛，“我就这么一个爱好，你们夫妇俩也要天天唠叨，怎么比我这个老年人还话多。”
既然要吃饭了，李爷爷也就把东西收了起来，江茜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玉葫芦还了回去，目光还钉在这上面，被苏泠拉了一下才回过神。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玉葫芦，感觉历史底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江茜有些不好意思，稍微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她也不是故意这么失礼。
“待会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吧，”苏泠说道。
江茜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有些渴望，要是她能够捡漏一次，就能赚不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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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泠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这家店她也有所耳闻，名气一般，店铺的装饰倒是极为不错。
江茜顿时如鱼得水，在店铺中逛来逛去，偶尔拉着苏泠低声吐槽几句，说一下现在仿造的低劣，仿佛是看不起她们这些专业人士。
苏泠只是听着，她随手拉住一个服务员，“你们老板呢？”
服务员尴尬笑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您有什么事情吗？要是是想要议价，我也可以作主，给予您一定的折扣。”
“我看这里的东西不错，所以想多挑几件，也找你们老板谈谈，看还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说不定能淘个宝。”苏泠漫不经心道。
服务员挠了挠脑袋，小声道，“我们老板前几天脑溢血犯了，送去医院抢救去了，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儿子也跟过去了，如今店里也没啥能做主的人，要不我把我们老板儿子的电话给您，或者您过两天再来？”
苏泠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她冷眼扫了一下周围，然后看向服务员，“外面还是大太阳，你怎么还穿着一件外套？”
“这不是我身体不好吗？”服务员也很乐意陪苏泠聊天，站在那陪苏泠侃大山，将自家老板的底细交代的明明白白。
江茜挑中了一个小瓷碗，难得大方付了钱，然后将瓷碗抱在怀里，只是还是有些惋惜。
苏泠没有特别看上的，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个电话号码。
趁着江茜在那付款，苏泠走到外面，偷偷打了个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冲虚楼的老板吗？”苏泠礼貌问道。
“老板是家父，您有什么事情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我很喜欢您店里的一些东西，想要多多购买几件，所以想和老板您面谈。”苏泠表现的极为礼貌谨慎。
“家父昨日去世，如今我还要忙碌家父的葬礼，怕是最近没什么时间，”对方婉拒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先找我们店里的员工商量，实在是无法做主的话，我可以五天后再联系您。”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苏泠表现的有些遗憾，似乎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想要购物的顾客，只是心里压了一块石头。
江茜付完钱，小心将瓷碗抱在怀里，对着苏泠道，“这个瓷碗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就算是真的，其实价值也不高。”
“那你怎么不挑个更好的？”苏泠问道。
“没钱啊，”江茜有些失落，“那笔钱我要是付了，大概今年都得吃土，要是买错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小市民的悲哀。
江茜与苏泠你一言我一语，感慨都市生活的困难，然后走回了苏泠家所在的公寓楼。
进楼的那一刻，一个人影从高处砸了下来，一滩血缓缓散开，周围响起了尖叫和怒吼。
江茜看着离自己不过十米远的尸体以及四处迸溅的血渍，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苏泠走上前去，飞快拨打120和110，在注意到那人的服饰和尖叫着跑过来的李叔李婶时才意识到，这人是李爷爷。
那个中午还在陪她们说话聊天的老人。
苏泠有些恍惚，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大，她无法将其以为是一场意外。
江茜抱着怀里的瓷碗，看见了李叔李婶想要扑过去，然后被周围的人拉住了，看见了救护车飞快赶过来，也看见了苏泠在皱眉思考。
江茜忍不住侧目，她看到如此的人间惨剧，总是格外无力。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江茜忽然间看见了，中午李爷爷特意拿出来的，那个盈盈绿色的玉葫芦正静静躺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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