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里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句对话，苏泠仔细回想了下，其中和异形对话的那人，似乎是长老院的武议员，长期以来对苏泠无比和蔼。
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苏泠一一分辨，都是曾经来看望过苏淮的帝国官员。
可也是他们，轻易就同意了异形的合同，只是为了和谈和自己的利益，轻易牺牲了苏淮。
身后冒出了冷汗，苏泠下意识给苏淮拨通了视频电话。
很多问题想问，可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在外面有什么问题吗？”苏淮温和问道。
苏泠看着面前的光屏投射出的全息影像，苏淮温和又礼貌，克制又不失亲近，自律也从容，有时候苏泠都会想，自己还真是幸运。
在大多数时候，苏淮认为怜悯和怜惜是一件有些居高临下的事情，所以很多事情愿意和苏泠平等交流，也隐瞒了苏泠一些事情。不过只要苏泠问到了，苏淮也会解释清楚。
苏泠知道，可也不以为意，只是按照计划按部就班朝着人生的前面走。
可是外面，那些不幸的消息，那些鲜花后的獠牙，那些隐藏在暗中的狰狞，她第一次这么清楚认识到。
“泠儿，怎么了？”苏淮再次问了一遍。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泠斟酌了一下话语，“您的付出，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甚至收不到应有的回报，您会因此难过吗？”
苏淮思索了几秒，“会吧，不过也有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一个交易，所以也就在一开始注定了不公平，我也不是为了寻找公平才去做那些事情。”
“……可我觉得不值得。”苏泠望着苏淮一如既往温和又严肃的面容，忽然觉得无比难过。
“泠儿，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苏淮看着苏泠，面上有些无奈和一闪而逝的纵容，但还是冷静问道。
“……”苏泠愣了愣，她有无数美好的形容词可以套在他身上，可那大概不是苏淮想听见的。
“那些都只是你看见的我，实际上的我也曾和异形多次对敌，能够在战场上威名赫赫。”苏淮耐心和苏泠说起自己的过往，“所以，他们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苏泠默了默，将自己找到了一个黑匣子，然后破开了其中的语言密码，最后得到了异形和人类谈判的一些关键信息的事情告诉了苏淮。
“我想把这个黑匣子让人给您带回来。”苏泠心中盘算着，不论是用来挟制长老院的人，还是未来用来算计其他人，都是个好东西。
“这事我也略微知道一些，其实也没什么。”苏淮淡淡道，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跑到黑市交易所去了？那里不怎么安全。谁带你去的？”
苏泠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苏淮这一句‘略微知道’的隐藏含义，就被苏淮接下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对着苏淮，苏泠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最近认识了一个人，他带我去的。我怕您对他有意见，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跟您说。”
苏淮的眼中尽是平和，“是谁？我不会妨碍你交朋友，哪怕是星海的人也无所谓。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邀请朋友回家来玩。”
“不是朋友，”苏泠也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个关系，“……是柯向明。”
以前在帝国的时候，苏淮虽然对苏泠持有平等的态度，但唯一例外的就是星海。苏泠对苏淮也抱有十分的信任，所以也默认了不接触星海的任何信息。
所以，这一次要不是拍照让光脑智能白云查询资料，苏泠都不知道柯向明这个人的存在。
好在，这些年来，星海也和帝国达成了默契，彼此互不侵犯，帝国的人也可以去星海四处闲逛，只要别没事找事，基本上都没有问题。
再加上星海其实也挺富裕的，美景也多，帝国人乐意过去花钱，星海的人能够简单赚钱，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苏淮顿了顿，“他我就不招待了，你好好玩就行，自己注意好动向，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等到结束了视频通话，苏泠后知后觉，苏淮好像有些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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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日，柯向明不曾出现过，倒是苏泠在外面玩的挺开心，还买了不少纪念品，打算给苏淮带几份小礼物回去。
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苏泠大晚上在外面听音乐会，离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去的时候又闻到了血腥味。
周围的人匆匆走过，在这里纷纷加快了步伐，偶尔有人聊天，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同样的小巷，同样匍匐的人影，苏泠这一次没有了救人的欲望，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苏泠，”小巷里面有人叫出了苏泠的名字。
苏泠面露惊讶，还是走了进去，果然看见了秦秩，不由笑出声，“怎么是你？这次是想骗谁？”
秦秩靠在角落里，狠狠闭了闭眼，“我是真的受伤了。”
“你这也太倒霉了，”苏泠扯着秦秩的衣摆，随意撕下一截捆扎了主要位置，先帮助秦秩止血。
摸索着主要的创口，苏泠拿着量子笔当作手术刀，直接一划切下来一块腐肉，然后再次包扎。
秦秩的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起来，“你就不能轻点？”
“我以前没实践过。”苏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以前只是稍微学了学，学的时候也没有多么用心，毕竟我觉得自己用不上，如今也忘记了许多。”
很不幸，秦秩充当了第一个实验品。
“叫人了吗？”苏泠满手都是血，最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了纸巾。
“叫了。”秦秩言简意赅，“本来没打算叫你，不过一路上只有你一个人经过时走的最慢，这才没办法打扰你。”
一辆救护车开过来，悠长的灯光让小巷瞬间明亮，然后在苏泠面前停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们？”女医生看到秦秩和苏泠，脸都黑了，“我这是捡尸队，可不是专门的医生，是不收留活人的。”
“那你先把他带走，再不给他好好处理，过几个小时，他就死了，正好给你处理。”苏泠戳了戳秦秩包好的伤口，然后手被秦秩一把抓住。
秦秩放开了苏泠，示意她别加油添醋，“这次帮我一把，上次的事情一笔勾销。”
女医生眼睛一厉，本想骂人，可看了眼苏泠后，又把之前的话语收了回去，“算了，看在她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我最多充作司机把你送过去，别的就别想了。”
“去哪？”苏泠扭头看向秦秩。
“你那能借我躲躲吗？”秦秩诚恳问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人情值多少钱？”苏泠下意识反问道。苏淮之前做生意也带着苏泠出场，在苏泠心里，一切都可以用钱的多少来划等号。
秦秩：“……”
“哦，我知道了。”苏泠满脸同情，她想起来了，秦秩真的穷。
秦秩再次叹气，原本的一丝丝怨怼被苏泠冲的一干二净，“还是挺值钱的，我会尽快给你报酬。”
“不用了，”苏泠还算善解人意，就当是日行一善，“我还要在这附近玩几天了再走，要不你给我当导游吧，我可以给你发工资。”
“好。”秦秩失笑。
女医生看不过眼了，“你们两人唧唧歪歪说完了没有？我也很忙的！大晚上过来一趟还要看你们秀？”
秦秩自己小心上了女医生的车，苏泠也坐了上去，不用苏泠指路，女医生自动将车开到了落日酒店门口。
秦秩去了前台填信息，女医生还没走，冲着苏泠道，“你知道秦少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苏泠满不在乎，“我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他是什么人与我何干？”
女医生无语，“他以前专门做暗杀，得罪人太多了，最近登顶了黑榜第一，一条命特别值钱，好几个佣兵团都在找他。我之前也是接了单，看在当时我为难你的份上，这个消息我免费送给你。”
苏泠听明白了，麻烦人士啊。
苏泠走进酒店，只见秦秩朝着她微微一笑。明明满身血污，伤口遍布，苏泠却偏偏从其中看出了几分从容与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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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苏泠没有看错。
只是睡了一觉，苏泠下楼的时候，听见了楼下训练室的剧烈动静。
经过的时候，苏泠不小心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柯向明右手握着枪支，里面的子弹不断弹出，几乎封死了秦秩可以躲闪的路线。哪怕重伤依旧灵敏感十足，秦秩躲过了无数的子弹，最后一颗直接一枪，两者相撞掉在了路上。
看见苏泠，柯向明收了手，“你去吧，武器我可以卖给你，不过十倍偿还。”
“多谢大人。”秦秩眉宇间多了些轻松，他对着苏泠点头，“你说让我当导游，我仔细想了下，不能给你惹麻烦，所以打算提前将那些人解决了，这样路上也避免了一些争端。能再等我一天吗？”
苏泠下意识点头，心里升起一抹不可思议，重伤了还敢跑去找人麻烦，星海里的人都这样残暴吗？
“放心。”秦秩冲着苏泠笑笑，然后离开了训练室。
“要不要进来玩玩？”柯向明对着苏泠道。
“真的可以吗？”苏泠有些跃跃欲试。
她和苏淮两人交流过许多次，还没有正式和星海的人对决过，尤其面前的人还是主宰了大半个星海的柯向明。
“嗯，来吧，平日喜欢玩些什么？”柯向明带着苏泠走到中央场地。
苏泠犹豫一秒，还是选择了自己最为擅长的星际战争，看向柯向明。柯向明颔首，也选择了星际战争。
两艘巨大的星舰在屏幕中航行，这次随机的黑洞群，苏泠的注意力越发集中。
如果说苏淮是稳打稳扎，那么柯向明就是阴影中的王者，苏泠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总感觉自己只要错了一步，就会直接输了。
这份感觉并没有错，苏泠避开了柯向明故意留下的许多漏洞，两人同时开始布局，不过柯向明明显在更快的时间积累了足够的能源，也率先开始了攻击。
既然是星际战争模拟，柯向明可没有什么要让手的自觉，整场比试半小时就结束了。
一场下来，苏泠感觉自己的精神格外紧张，好在柯向明最后还是点评了一番，让她自己找寻错误。
“你一开始就被我带上了节奏，”柯向明淡淡道，“不要管你的敌人在做什么，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其余的不重要。”
苏泠不得不佩服，“您的计算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人形计算机，对每一个指令的下达精确到毫秒，毫不犹豫的动作让苏泠心跳都忍不住静止了片刻。
最后，一个小小的失误，苏泠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颗粒子加速器进行碰撞，周围的黑洞顿时扩张，把苏泠的舰队给吞并了进去。
输的不冤。
“还要玩吗？”柯向明看向苏泠。
苏泠毫不犹豫点头，下一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来和这样的大能模拟切磋了。
再一次的星际战争模拟，这一次苏泠坚持的稍微久了点，可也不过四十分钟。
苏泠趁着不过瘾，干脆把所有的项目挨个试了个遍，不管是个人切磋还是其他，基本没有一样能够超过一个小时。
到了最后，苏泠也忍不住有些泄气，“我和您差距这么大吗？”
平日苏淮让着她，对她下意识收手，所以苏泠也没有感受的如此深刻。
“不能这么算，我常年待在星海，经历的更多。”柯向明对着苏泠还算温和，一路切磋也没有不耐烦。
很多事情，他已经养成了本能和习惯，苏泠却还要再思考一秒。
苏泠看着柯向明，欲言又止，思考了片刻后，还是低声询问道，“老师，是您吗？”
她小时候也不完全是苏淮启蒙。她五岁的时候，苏淮有一段时间特别忙碌，找了好几个他的朋友帮忙启蒙，但是苏淮回来后又将这些人查了一遍，似乎里面混入了其他人。
苏泠清楚记得，自己的其中一位老师就此离开了，再无踪迹。只是那人并不叫柯向明，那张脸也不一样。
刚刚，柯向明的很多小动作和她记忆中的老师有些相似。
“对，是我，”柯向明并不意外，“我还以为你需要更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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