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隐土画一个八卦图，北阳南阴。
在八卦的南部，太阳那个点，有一座山，一条谷，一道吊桥。
以圣人划开的天堑为界。
在八卦的北部，太阴那个点，有一座镜像山，名为北山，传说有神明，故尊为上山。
北山高耸入云，环绕其山谷如龙。
在探明那支确切的踪迹后，作为禁忌的北山，青衫选择独自探查，于是吟者在他的谎言和百般劝说下回去复命。只是北山辽阔，想要探明那支的老巢，还需花一番功夫。
这件事也只能他做。
圣君元者，凡境大抵位于君元之间，但凡境最大的不同，便是可以如凡石一般隐匿气息。
青衫隐匿着气息潜行在山间，忽然揉了揉眉心，一只手抚在山壁，叹了口气。
洞窟找到了，但同时，有条天机线的感应消失了。
那是青衫于青儿身上留下的保险，那条线断了，说明他留下的精神烙印被外力涤除。
有两种解释，好的解释是青儿服用了圣水；坏的嘛，大概不可能……
“圣水既是疗伤圣药，也是毒药。也罢，孩子也该自己面对‘自己’，自己……掌控自己！”
说着，青衫从手臂的位置开始，整个人融进了山石中。
巫术·穿岩。
这个世界很少有人敢对着山体用“穿岩”，很多大师都会偶尔穿墙，但对于山体来说，墙太厚了，也许“穿”到一半，就力竭出不来了。
凡境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让他与凡石更加亲近；穿过山壁，青衫进入一处洞窟。洞内潮湿，甚至有微风。
这里是那支的巢穴。
青衫不觉摒住所有气息，隐在黑暗，顺着风的方向摸去。
隐隐的，他感到几股强大的气。
君级！
在北山的某个地下深处。
“滋滋……一级生命体……滋滋……发现一级生命体……嘟，一级生命体消失。”
“滋滋滋……未发现一级生命体……”
啪！
一个狰狞的黑影一爪子拍在会说话的铁盒子上。
“故障——，故障——”
“闭嘴！”
又是一巴掌。
“滋——”
铁盒子不再声响。
滴答！滴答！
黑影的身上还流着未干的培养液，平整的合金地面留下一滩滩水渍。它走出残破的培养皿，走近一个巨大的连着天花板和地面的圆柱形玻璃罐，完整的培养皿里面充满在荧光下有些透明泛绿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一只与它形态不同，但同样狰狞的人形兽类。
玻璃罐前有一个操作台。
它乱按了半天，没有反应，然后一巴掌拍碎了操作台。
这样简单有效，天花板上灯光微弱的一阵闪烁，罐中液体降了下来，其中的那支睁开了眼，一双发着绿光的怪眼。
那支从内往外，轻易的破开了玻璃壁，跟着黑影走向下一个玻璃罐。
在这个硕大的地下空间，矩阵般排列着成千上万的培养皿，其中有许多未苏醒的同伴，也有一些是空罐子。
“人类——”黑影粗犷的声音回荡。
“我们来了。”
于此同时，青衫潜行在山洞间，忽然听到一个悠长的声音在远处回荡。
近了，近了。
青衫觉得那个声音近在耳边，他仔细听。
“……唯物唯心，孰是本源……”
青衫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停住。
声音又响起。
“……心，……源……”
“……唯物唯心，孰是本源……”
“……”
“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青衫转身默念道。
过了许久，他转过一个弯，回荡四周的声音越发生动而庄严起来。
像一个女子站在黑暗中呢喃。
“唯物唯心，孰是本源？”
青衫怔住了，眼前浮现一幅画卷。
那是四十年前的场景。
……
在那个秘洞中，明亮如昼。
小男孩迷失在千年的时光流沙。
男人随着流沙消失，女人望着他，眼中怜悯。
千年的时光，须臾一梦，千年的岁月，不入轮回。
“一指千年！”
一切又回到一千年前的模样，男人和女人相杀到了这里。
男人知道打不过女人，又不得不阻止她，便用生命困住她一千年。
一指千年啊！
青衫眼前一润，热泪淌下，心里默想：这是怎样一种心志？天下正道，不惧神魔，神魔不死，道心不灭，毕生夙愿，化作千载虚无。
然而真相往往只向世人展现一面。
男孩与女孩各自长大。
男孩根正苗红，贵为圣子；女孩山间独处，百兽为母。
一次偶然的事件，男孩与“野孩子”在林间相遇，女孩第一次认识到人类的礼仪与文明，从此经常跑出山林，偷学“为人”。
再见面时男人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女人风华绝代，身世神秘；两人从相识，到各自暗怀情愫。
那时的隐土人杰多如牛毛，巫女祭灵不计其数，两人亦是如骄阳般出彩。
但是圣战爆发，女人经常消失。
神明无立场，神婴亦是如此。
而两不相帮，即是“背叛”隐教。
多年战乱，人心离散。
神婴一次偶然的私心，造成了双方难以挽回的误会。
不知从何而来的谶言：神婴死，圣战终。
圣子奉命追击神婴踪迹。
便有了男人和女人的结局。
男人大概知道女人是爱她的，但他不敢赌，因为彼此之间立场不同。
他选择在这样的密闭之处揭露她的身份，与她静谧在这千年的时光，不仅是因为他是圣子，她是神婴；还因为他爱她，爱得深沉。
红颜本是多祸水，一面肌容一骨寒。
生来剑舞峥嵘岁，万水千山一指枯。
……
但他没想到女人也爱他爱得深沉。
她唱道：“孤苦像一颗尘土，随风而落，落隙而栖。任风雨来淋溅，任酷暑来烈晒，任秋霜来冻寒。飘飘乎如一颗尘土，如一颗尘土飘飘乎。”
女人是说她像一颗尘土，只是想要一个栖身的地方，不怕风吹日晒雨淋，但她终是没能得到，只有随风飘散。
……
男人把传承给了“误闯”密室的小男孩。
儒雅的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孩子，我平生有一问未解，你若有心，便追寻这条道。”
“听着——唯物唯心，孰是本源？”
……
青衫回过神，四周又归于昏暗。
有荧光照出石壁的轮廓，女子清幽的声音穿透而来。
“唯物唯心，孰是本源？”
这一次，仿佛有人站在世界尽头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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