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法上有些难听，但我承认，我在公司管理上确是没有太尽心。”郭三一脸尴尬的歉意。
对他来说，最好的节奏当然是跟着律师走。
“嗯。”罗力亚冲他点点头微笑，转身拿起一份文件看向法官：“法官阁下，这是第三被告的学历资料。”
“被告的代理律师声称被告不学无术，但是被告明明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拥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之后还分别获英国剑桥大学法律硕士学位和香江中文大学荣誉大学博士学位。”
罗力亚冲着蒋柏奇微笑：“原来不学无术是这个解释，真让人受教。”
罗力亚说完，挺直身体冷声道：“第三被告身为集团的财务部负责人，理应对财务部的每一次进出账负责，这是他的责任。
说他对上千万的贿款走向不知情，这简直是在侮辱陪审团的智商！
如果哈佛剑桥的工商管理硕士，法学硕士都能被称作不学无术，那在座的各位只能被称为弱智，包括我。”
“还有第二被告。”罗力亚分秒不停，直接扭头：“新地确实是个大集团，硬实力很强，这谁都知道，但是行贿从来都跟实力无关，只关系利益。”
“我想提醒陪审团，新地集团身为四大地产商之一，与别人比确实很强，但与其他三家比，并没有稳赢的优势，甚至，和利家比，还是劣势。
他们想踩在其他三家头上，想要作出更多的成绩，这才是他们行贿的主因！”
陪审席众人认可的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了记录。
罗力亚微笑：“至于你的律师所说，该你大哥负责，别逗了，香江谁不知道，你和你弟弟是一伙，你哥单独一伙。
就算这行贿当初是你大哥的主意，可这打钱的事是你弟弟经得手，而最后几笔贿款汇出的时候，你大哥已经被你扫地出门。
不会是你大哥被虐出了瘾，遥控第三被告打钱支援你的成绩吧？”
观众席哄堂大笑。
“肃静！”
罗力亚嗤笑的目光从老二的脸上移开，看向第一被告，前政务司司长，刘元培。
“刘司长，抱歉，是第一被告，说实话，我很难相信这是你的真实经历，但是这文件上的一笔笔支出收入，都在清楚的告诉我，这就是事实。”
罗力亚举着份文件，语气深沉：“你身为前政务司司长，可以说已经做到了香江权力的顶峰，你在金融危机的时候，还力挽狂澜，拯救了香江股市，很多人对你好评，包括我的调查也一样，市民对你的印象真的不错。”
“但是，这真的是你的开销么？这真的是市民印象中的你么？”
罗力亚拿着文件夹晃了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然后猛然把文件摔在了案板上，喝道：“你身为前政务司司长，清楚的知道香江有多少的贫困人群，有多少人朝不保夕，有多少人连吃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你居然享乐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光藏着的红酒就有800万，你怎么喝的下去！”
牢笼里的刘元培面无表情，微低着头，这些时间的变故已经让他的头发全部变白，精神相当萎靡。
“咳咳，控方律师，请注意你的情绪。”法官善意提醒。
“很抱歉，法官大人，我看到这些数字，真的是让我触目惊心。”
罗力亚叹了口气，把文件递给书记员，空口就念了出来：“现在我手里，光ICAC能核实得出的支出数字，05年到06年，第一被告不算房租的个人开支就高达487万，06到07年，第一被告的工资跌了，从400多万跌到了100多万，但有意思的是，他的开销却增加到了1200多万。”
“1200多万！”
场下一片哗然，震惊的人群纷纷看向笼里的刘元培，就想问一句，这钱怎么花的？
“我想很多人都好奇，这钱花哪去了？”
罗力亚转身看着观众席嗤笑：“其实很简单的，一顿饭一万打底，有记录的最高27万，就算按照最低算，这一年也得900万左右，我查了去年政府的综援总开支为176亿港币，受助人数是53万9593人，平均到一个人头上是元。”
“三万多，也就是我们第一被告一天吃饭花销的最低配额。”
“最低配额啊。”罗力亚的语气相当痛心疾首。
“我们的司长，我们的政务司司长，为广大贫困人群谋希望的司长，他一天光吃饭花的钱，就是那些贫困人群一年的救济金！”
“谁敢相信？那些支持你的市民知道了会怎么想？第一被告，你在那个位置大吃大喝，你在看见贫困人口数据，人均消费的时候，有想过么？”
“心寒！”
罗力亚轻捶了下桌子表达愤怒，随后看向陪审团：“我想提醒陪审团，这1200多万还只是第一被告能被准确核实的数据，以第一被告的透明收入绝对承担不起，只可能是来自受贿。”
陪审团明白他的意思，严肃的记下。
“我反对！我反对控方律师的这种不实指控！”
刘元培的律师站起大声道：“法官大人，陪审团，我必须重申，一个人的生活水平如何，与他会不会受贿没有直接关系！我的当事人喜欢享受生活，愿意花钱，这是他的人生选择方式，他的钱财来源也是有正规渠道，几笔借贷记录皆能证明，他借来的钱完全足够支撑他的生活开销！”
“那他怎么还？60多了啊。”罗力亚挑眉。
刘元培的律师冷哼一声：“那是他的事，就算他还不出，也可以申请个人破产，这跟本案没有任何关系！”
“哧哧哧哧，一个名誉满天下的政务司司长，原来从一开始借钱的时候就没想着还，还不起就破产了事，这是什么品格？马大状，你到底是哪边的律师？我怎么觉得你在帮我说服陪审团？”罗力亚失笑。
堂下哄堂大笑，怎么也是大状，居然被他戏耍，罗力亚也是真的耍无赖，一点不顾大状之间的斯文。
“你！”刘元培的律师脸色铁青，猛然转向：“法官大人，这是对我专业的污蔑！这是对莪的人身攻击！我要求控方律师停止污蔑，并当庭赔礼道歉！”
“本席同意。”
“好，我道歉。”罗力亚相当正式的抖了抖衣服，弯腰点头：“马大状，对不起，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说完，捂住嘴在那一抖一抖笑。
你能看出他在笑吧，但你又不能说他这个动作一定在笑，反正台下跟着笑。
刘元培的律师恨的牙直痒痒，粗鄙！
“咳咳，控方律师，你身体不舒服？”法官又出来控场了。
“刚才有点抽风，现在好了。”罗力亚恭敬点头。
法官斜了他一眼，严肃道：“辩方律师，你还有没有要补充？”
“有。”刘元培的律师当然要补充：“法官大人，控方律师的一切指责，说来说去就是在纠结第一被告的生活支出，我再次提醒陪审团，这是受贿案！而不是生活支出案！
控方应该提交的，是指控我当事人在作为政务司司长期间接受行贿的所有证据，而不是想方设法告诉陪审团，我当事人的消费支出有多高！
控方律师是在有意识的误导陪审团，想要让陪审团从我当事人的消费支出数目过大，而产生有罪推定！
我举个很普通的例子，我今天问我旁边的蒋大状借了1000万，我大吃大喝把他花完了，我就算不还，那也是我的人品问题，跟受贿没有任何关系！”
“说的挺有道理的。”场下窃窃私语，陪审团也有人点头记录。
香江是无罪推定，确实刚才有被控方律师带进去。
场面局势有点被扳回来了。
“控方律师，你可以发言。”法官说道。
罗力亚点点头，微笑，站起来不急不缓的问道：“我想请问第一被告，你总共借了多少钱？又是什么时候借的？”
“最近借了两笔，总共2100万，再往前05年借了一笔400万，再往前有点记不清了。”刘元培平淡道。
“是记不清还是怕记错？”
“记不清了。”
罗力亚嗤笑一声，“就当你记不清，中间的记不清了，那第一次借钱跟谁借的，借了多少这总记得吧？第一次啊，你肯定记得。”
“记不清了。”刘元培说道。
“我劝你想清楚。”罗力亚抿起嘴笑：“在座的很多人都借过钱，十块八块的记不清了，很正常。
但是100万以上的借贷，还是第一次借100万，这要是说记不清了，我想陪审团的成员不会相信你。
有一个道理很简单，以政务司司长这个级别人的谨慎心里，在想到借钱的时候，会有很多选项么？
无非就是身边的好朋友之类的而已，第一被告，你的有钱朋友很多？”
“真记不清了。”刘元培咬死。
罗力亚嗤笑摇头，转身道：“法官大人，陪审团，被告从00年开始就租住郭氏集团名下的豪宅，证据4-13，租约上写的很明显，100多万的租金，以他当时的收入根本负担不起。
而在05年，他才当上了政务司司长，这5年光要付出的租金就高达600万港币，全部收入投进去都不够。
光租金就难以为继，还要生活，还要维持高消费的吃喝，哪来的钱？谁又肯无条件的借给他这种钱？有这样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想不起来。
只有一种解释，这个豪宅根本就不需要钱！”
“请看证据8-43页，当时积金局租约到期，身为积金局总监的被告投了郭氏集团一票，承租郭氏名下的物业，6年，1亿零300万，而就在投票的三天前，被告和郭氏签订了豪宅租住契约。”
“这不是交易是什么？”
“这不是贿赂是什么？”
“但凡被告能说出这笔租金的来源，这个经手中介的名字，怎么找的房，和谁对接，我都觉得他有的辩，但是现在，只剩狡辩。”
“法官大人，尊敬的陪审团，法律有明确规定，身为政府职员，每年都需要向政府申报自己的实际收入和财务状况，但是被告没有。
一次可以说是忘记，但是7年为什么不申报，我想陪审团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正确答案。”
......
庭审进入休庭时间，场内场外的讨论都很热烈，但是对于审判的最终结果，没有人此刻能够确定。
虽然控方用很多角度阐述了刘元培的表里不一，但永远缺少一个实质性的证据，那就是实质证明刘元培收受利益以后，为新地集团做过什么犯法行为。
所有程序都是正规，包括当年的积金局租约，总监也是一票，并不是独裁。
结果如何，只能看法庭的最终宣判。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重新进场。
“count---”书记员的大声喊话，所有人站起。
观众席只是看着法官，等待着一个最终答案而已，有罪无罪对他们来说，影响都不到。
律师席，云淡风轻，到这一步，几百天，该努力的都努力了，剩下的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只有牢笼里的几个人，表面平静，神色紧张的盯着法官。
法官：“陪审团是否有决议？”
陪审团：“法官阁下，已经有了，我们以5比2的票数裁定，刘元培违反防止贿赂条例成立，公职人员行为失当成立，串谋向公职人员提供利益成立.....”
判监7年6个月，剩下几人5到7年。
刘元培面色灰败，当庭提出上诉。
剩下几人全部提出上诉。
7天后，上诉庭召开。
上诉庭，三位大法官，中间一人拿纸站起。
“.....本席详细研究了150页的判决笔录，确实，控方未能证明刘元培在担任政务司司长期间实际为新地的利益做过任何不恰当和违背公职责任的事情。
但本席认为，像政务司司长这样高级公职人员的腐败行为，无疑非常隐秘，如果有人认为这类官员会留下任何线索无疑是太过天真的想法。”
“此外，腐败行为可以只是简单地点头同意或者心知肚明的眼神，在这些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发现任何具体不当行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证实这类点头或者使眼色的行为就无法建立不当行为罪名。”
“刘元培作为政务司司长，收受了大量钱款用于奢靡消费，并且没有还款计划，也根本没有还款能力，这无疑就是利用公权同意或者倾向于为其金主的利益服务。”
“如果像刘元培这样的高级政府官员，只因收钱时间是在上任前或卸任后而脱罪，这会是香江悲惨的一天，也会给其他官员错误引导，误以为也可以像刘元培这样操作便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现本席对于五名被告的上诉作出裁决。”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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