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姜顺宜都闻到一股不知名的熏香，气味虽淡可让人觉得极为舒适。入睡期间竟然做了一个好梦。
幸而自己已经恢复过来，否则今日要过梅关，一行人行李颇多，至少需要步行好几个时辰。昨日因为身体不适根本没时间考虑今日路上的口粮和零嘴。
在漫长的路程中大伙都需要体力，所以每次都会准备些他们喜欢的零嘴。关泽疏和蔡亦萱都算是嘴刁之人，外面铺子卖的干果肉脯都不入她们的眼。姜顺宜见自己起得早，便往市集买了些咸鸭蛋、芋头、番薯一类。
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家方才陆续梳洗，而她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
“姜娘子，你可真是早，身体好些了么？怎么就往厨房来了？”
客栈店家见她便觉奇怪，甚少有客人一大早借厨房用的。
“掌柜的早啊，这不起了个大早睡不着，想着准备些小吃食路上吃。咱们这些姑娘家家的就爱吃些小零嘴。”
“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你们这群人可真是会吃的，昨夜另外一位姜娘子的手艺我可是见识过了。你俩是姐妹么？长相倒是颇为相似。”
姜顺宜只笑笑不语。
“我倒是希望有个妹妹。”
姜蔷也入厨房：“需要帮忙吗顺宜妹妹。”
“好啊…”
姜顺宜把芋头和番薯交给姜蔷处理，另一边厢则将鸭蛋黄取出。颗颗橙黄的圆团子让人看了食欲倍增。
而后用面粉加入糖和猪油揉成面团，分成等份再用擀面杖擀成薄片。
“这是要做什么呢？”
姜蔷问道。
“做反沙团栾、反沙香芋、反沙甜薯。方才见一老太太把自己家种的香芋拿到集市上卖我就忍不住想要做反沙了，路上咱们带着吃。”
姜顺宜一提到食物便洋溢着不一样的神情。
“昨夜睡得可好？”
姜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好啊，昨天身体的不适今天完全消失了。真是神奇…”
“有什么好神奇的，你本就不是身体不适，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药罢了。”
谢若凡板着脸入厨房，姜蔷见他如此竟也没有半分异色。
姜顺宜边用酥皮包着咸蛋黄边问：“你在说什么？”
“这位姜蔷娘子，是我阿爷找来的，本想和我里应外合孤立顺宜你，好让她取替你嫁入蔡家，如此我就可以将你娶到手。可这也太荒谬了，我不认为顺宜你不嫁给扶青就会嫁给我，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而已。”
“谢少爷，你还真是…把我的目的都说了出来我还怎么和你们玩到一起？哈哈哈哈，如此也好，早早暴露早早完事。是你谢少爷把我暴露出来的，我可不还谢老爷的银钱报酬。另外东京我也是要去的。顺宜妹妹，之前冒犯了，说你和扶青道长的事还请你包涵。”
姜蔷倒是坦荡，手里的活始终没有停下，还是帮姜顺宜处理香芋。
“无妨，蔷姐姐你我其实挺有缘分的，这种事情我不想计较，往后以诚相待便好。”
“对了，昨日我确实在米酒里动了手脚，但你放心我不是真的想害你，只是用药让你觉得疲乏而已。昨夜在你窗外给你点的熏香乃是我家传的，有解毒的功效…”
“难怪你刚才问我睡得好不好，那味道像是栀子花…清淡好闻。”
谢若凡看着两人居然交谈甚欢，自己像是最多余的那个正准备离开。
“谢若凡…”姜顺宜突然叫住他：“谢谢你的坦白告知。成为一个好厨子的先决条件我认为是干干净净做人。你和以前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罢姜顺宜又继续低头包着蛋黄，一层酥皮不足够让反沙团栾足够酥脆，很薄的两层则刚好。
谢若凡回头看着继续忙活的姜顺宜，低头笑得腼腆。蔡亦萱在拐角处偷偷凝望，自己也说不出是何心情。
团栾被酥皮包裹，入油锅中炸酥金黄的团子一个个被捞起。
“顺义妹妹为什么把蛋黄形容成团栾？”
姜蔷看着一个个团子有些好奇。
“五出桃花千叶绯, 团栾绕树间芳菲。团栾即是满月，你说一个个圆团难道不像圆月吗？只是人月两团圆却不是容易的事。从小我就是孤儿，从来没有一家团圆过，所以才会更艳羡别人的团圆，小时候月圆总会抬头看月光，想象自己家人的样子…”
姜顺宜又回想起自己做小乞丐的日子，和现在的自己相比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其实有家人也未必能算作团圆，你读的诗词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从小家里就不把女孩当自家人，读书的机会都是哥哥弟弟的。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没有家人也挺好的，起码你有想象的余地，可现实里，家人的冷漠和恶意足以击垮一个人。”
姜蔷的话里全是愁意，姜顺宜听出她的不顺，是从娘家时就已经开始的。
“你的家人对你不好？”
“都是江湖术士的祸，我出生没几日就被批命，天煞孤星。家里人对我恨之入骨，其实我也能理解，我出生的那日父亲正好殒命，后来家人一个个的去了…甚至我嫁人，方才进村就克死丈夫…你说我是不是命硬？”
姜蔷苦笑。
“我不信命。我信自己。”
“说得对，我也一样。所以我在夫家守寡，努力赚钱。最后你猜怎么着？我把夫家人也全都克死了，我婆婆、小姑子对我都很好…可也都死于非命。我这样的克夫命要是嫁到蔡家，你觉得会如何？我并不知道谢老爷是否有这意思，但我觉得他用心不良。见你的当日我就有些后悔了，本也不想按照他的嘱咐做事，幸好谢少爷心地善良…否则我可能真的会害了你们。”
姜顺宜笑笑：“我倒觉得你也很善良。你本可以不动声色的，也可以暗中行事，甚至不告诉谢若凡。但你却故意暴露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姜顺宜在锅中熬糖，将炸好的蛋黄。香芋、甜番薯分批倒入锅中翻炒至出沙，香葱、芝麻也同时加入。
姜蔷将做好的反沙团栾放在油纸上晾凉。
“呀！两位姜娘子一早就做好吃的！这可真是有口福了！”
陈岳书首先品尝，还烫手的团栾却被他一口塞入嘴里。
“我的老天爷，这还烫着呢！”
姜蔷话还未落，就见他被烫出眼泪来，赶忙送上一杯凉水，神色慌张。
“哈哈哈，没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遇到美食是忍不住的。”
陈岳书见她紧张竟然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陈员外，蔷姐姐的手艺于我如何？”
姜顺宜看好戏般问道。
“我看不相上下！可称为厨艺界双姝也！”
陈岳书不吝啬赞美，倒是姜蔷故意别过脸去…
“你就吃过我做的一道菜，何故这样下定论，且顺宜妹妹未必希望与我并论…”
姜蔷突然跑了出去，姜顺宜明白她的意思，可陈岳书却看不懂。
“这是？”
“蔷姐姐以前的日子想必真的不好过，昨日看她还觉得性格要强…原来也不是那么回事…”
姜顺宜自言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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