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壮和舒无过在善击营的门口碰了面，两个人说着话，一起回到子壮在善击营的房间里。
在地席上相对而坐后，舒无过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子壮受伤的右手上，不禁愕然地叫了一声。
“子壮兄，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
子壮轻描淡写地说道，“昨日在市肆不小心遇到了几个毛贼，忍不住有些手痒，呵呵。”
子壮不愿意和舒无过谈起此事，而是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无过兄，这国都内有一个赢姓萧家，世代以畜牧为业，你可听说过？”
一听子壮提起赢姓萧家，舒无过呵呵一笑，一脸的促狭。
“怎么了，子壮兄，你是因为车振，所以想知道少赢陌的事情吧？”
子壮不由一愣。
看着子壮一脸惊讶的表情，舒无过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得意地笑了起来。
“子壮兄，你也不必感到意外，呵呵。这车振和少赢陌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呃，原来如此，子壮搔搔头，“愿闻其详。”
“这赢姓萧氏么，世代以畜牧为主业，是钟吾国内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商贾之一……”
舒无过缓缓地说道，子壮也渐渐地对这萧家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这还是要从赢姓的的得姓始祖“伯夷”说起。
赢姓起源于北方的齐鲁之地，原是夷人少昊部族的重要一支。
赢姓的祖先伯夷因为善于调驯鸟兽，蓄养马匹，乃至狩猎和凿井之术，所以才被舜帝赐姓嬴。
也就是说畜牧之业，是赢姓族人的开族之本，善于畜牧对于赢姓族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伯夷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大廉，一个叫若木，这两个人的后代后来发展为赢姓的两个重要分支。一个就是西北的赢姓赵氏，一个就是钟吾国所在的三徐之地。
钟吾国的商贾之业，归朝廷的司空大人管辖。
而前任的司空大人，是支持大公子，也就是公子笃的人马，后来因为公子笃弑君篡位，司空大人被迫自刎谢罪。
现任的司空大人么，和公子瑜交好，基本上可以归于公子瑜的一派。
听到这里，子壮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怪不得小主孟赢雀曾经告诉过自己，说当初他和少赢陌发生冲突的时候，守护在她身边的茂叔是来自秦国。
天下赢姓是一家，而当年的秦国族人也是因为和徐国一起反周护商，所以才被贬到西北贫寒之地，充作大周天子的马奴部族。
后来因为镐京病变，犬戎人入侵，秦国人在关键时刻忠于周王室，护驾有功，所以才得以被封为伯爵诸侯国。
这么想来，生在秦国的茂叔，现在出现在以畜牧为业的赢姓萧家，也就可以理解了。
至于车振和少赢陌之间的婚约，这就更容易理解了。
这婚约一定是钟吾国先君还在世的时候，车家和两家商定下来的。
车振的父亲，和上一任的司空大人，都忠于大公子公子笃。
而以畜牧买卖为主业的萧家则处于司空大人的管辖之下。
如此说来，这车家和萧家，当初应该是有所交集的。
只不过，因为公子笃弑君篡位，车家也随之败落，所以这车振和少赢陌两个人之间的婚约，自然也会出现问题。
“说是婚约，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正规的婚约，据说只是两家大人口头约定而已。毕竟那个时候，车振和少赢陌还都是小孩子。”
舒无过摇摇头，脸上无忧无喜。
“这所谓的婚约啊，说得直白点，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不过，车振小时候经常和少赢陌腻在一起，关系不错倒是真得。只是车家出事以后，他才和少赢陌渐行渐远。子壮兄，其实你也应该知道。这婚姻之事，讲究是门当户对，其实并不单纯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这还涉及到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
子壮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对于这一点，其实子壮自己就有切身之痛。
如果自己现在还是野民的身份，恐怕他和噘儿之间的婚事就会难如登天，毕竟两人之间的身份已经差距太大。
现在既然自己已经有了下公士的身份，所以很多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就连一直不待见自己的老卜正，这次好像脸色都好看了很多。
唉，这世道……
不过……
子壮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无过兄，现在车稳已经是蒲城邑的马正，车振也已经入宫做了方相士。虽然两人身份不算很高，但毕竟已经不同往日。萧家那边，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舒无过摇摇头，叹了口气。
“子壮兄，不是我打击你的热情——我知道你和车家兄弟关系不错。不过，唉，车振就不用提了。就车稳那个蒲城邑的马正，恐怕萧家还看不上眼。就子壮兄现在下公士的身份，在宫内混上几年，出宫后在偏僻小邑也可以轻易而举地混个马正的职位。更何况，车家兄弟现在是依附于赢姓蒲家，而蒲大夫又是司徒德的人。而萧家么，却又依附于公子瑜……”
舒无过说得直白，子装的心彻底地冷了下来。
君太后，司徒德，还有公子瑜，现在是钟吾国的三大主导势力，相互间尔虞我诈，倾轧不断。
这一些，子壮当然是知道的。
就凭这一点，车振和少赢陌之间的婚事，就已经黄了一大半。
看子壮一脸的黯然，舒无过好像也有点于心不忍。
他犹豫了一下，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子壮兄，不过事情也并不是毫无转机，小弟听说——仅仅是听说而已，可不敢打保票。听说那少赢陌多多少少……好像……还对车振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她现在好像已经十六七岁了，一直和其他人没有婚约，说不定心里还是记挂着车振呢。”
这话说得有些违心，其实连舒无过自己就不太相信。
不过这话听到子壮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感觉，让他精神不禁一振。
“舒兄，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小弟见那少赢陌一面？”
看子壮一脸急切的模样，舒无过不禁咧咧嘴，苦笑着说道，“子壮，少赢陌毕竟是个女孩子，待嫁闺中，你把兄弟看成什么人了……”
“茂叔呢？少赢陌身边有个护卫，好像是秦国来的，和我也有一面之缘。”
“茂叔？”
舒无过困惑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子装顿时又泄了气。
“子壮兄莫要灰心丧气，我不认识的人，未必善击营内其他人都不认识。”舒无过一脸的同情，“萧家是一个大家族，并不都是以畜牧商贾为业，也有人在朝中任职。在善击营，其实也有萧家的子弟，也许他可以帮你。”
子壮一脸惊喜，“真得么，是谁？他肯帮我么？”
舒无过古怪地笑了笑，一脸的促狭。
“对于子装兄来说，对方好像没有‘肯不肯’的问题，只有‘敢不敢’的问题？”
“什么意思？”
“鬼怕恶人啊，子壮兄，哈哈哈。对方即使不愿意帮忙，估计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若是让你记恨上，说不定下次对阵的时候，你冷不丁捅人家一剑，连小命都没了……”
“舒兄，我是老实人。即使……即使对方不愿意帮忙，我也不会像对付屠锷一样对付他！”
“子壮兄，你这已经是公然威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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