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采访这样的噱头在市里可以畅通无阻，可到了省委大院就和普通群众来访没有任何区别了。尤其是周默只是个小小的市级电台记者而已。要不是沈重提前和省纪委杜书记打了招呼，或许今天他就要白跑一趟了。
又是通报，又是查验身份，足足半小时之后，周默才在保安的带领下，把车停在了停车场，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他今天临时改变的目的地，省委的小会议室。
“朱书记，人带过来了！”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把周默往前一领，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躬身退出，顺手把门关上了。
不大的会议室里，坐了十几个人，除了上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戴着眼镜的男人，其他人都正襟危坐，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在了刚刚进门的周默身上。
“你就是周默？”上首唯一站着的男人直接开口，吓了周默一跳。
说实话，周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佬”聚在一起开会，说不紧张是假的。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马上整理了一下紧张的情绪，开口说道：“您好，您是朱书记吧，我是周默，谢谢您能让我进来。”
“不是我让你进来，是杜书记说要了解民间声音。”朱书记说着，指了指旁边一个清瘦的高个儿男人。“周默，说说吧，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闯省委大院儿？”
“朱书记，您这个大帽子我可承担不起。”周默本想向杜书记致谢，可朱书记开口问话了，他只能冲着杜书记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同时向朱书记开口争辩道。“第一，我不是“闯”省委大院儿，是通过工作人员引导，正常程序走进来的。第二，我也没有什么好端端一说，谁好端端的不知道在单位好好上班，在家好好生活，跑到省委大院儿来，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朱书记，我既不是好端端，也不是闯。我是来核实一件事情的。”
“哦？哈哈哈，小周，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跑到省委大院里来核实什么事情！”面对周默有些“不敬”的语气，朱书记没有发怒，反而觉得好笑。“杜书记，你主张让他进来的，要不你单独接待一下他？”
朱书记的话不多，但已经很清楚的下了“逐客令”，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没有任何义务接待周默，既然是杜书记让他进来的，那就杜书记一个人去接待好了。
“朱书记，我一个平头百姓，来这核实的事情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只要您朱书记点头就可以了，没必要麻烦任何人单独接待我。我也不想耽误省委的重要工作。”不等杜书记有任何表示，周默直接出言打断了朱书记的想法。
“小周，你现在已经是在耽误省委的工作了！”朱书记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扣的周默猝不及防。“如果如你所说，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儿，你就问吧，问完了我们好继续就省里重要的工作开会探讨。”
“谢谢朱书记的平易近人！”周默心里冷哼一声，紧张的情绪淡化了不少。“我通过自己的途径了解到一个消息，前段时间被双开的原省长尚乾昨天下午因为抢救无效，已经不幸离世了。朱书记，不知道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你……，你一个小小的市级……”朱书记是想说，你一个小小的市级电台记者，居然敢质问我？可话刚说了几个字，“咚咚咚”的敲门声便打断了他的话。
“进来！”朱书记调整了下情绪，喊了一声。刚刚带周默进来的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快步走到了朱书记的面前，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番。说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周默。
“刚才说到哪了，哦！周默，你一个小小的市级电台记者，居然能关注到省里的消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朱书记同样在那个工作人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马上换了一副摸样，对着周默就是哈哈大笑。“能不能告诉我，这是谁告诉你的消息？”
“用您的话说，我能闯入省委大院来核实这个事情，自然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很抱歉，朱书记。职业道德告诉我，我不能泄露爆料人的任何信息。”发现朱书记突然变了脸色，周默心里不明就里，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透漏消息来源的任何消息。
“我只想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周默一板一眼的继续问道。“朱书记，坦率的说，我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敢兴趣。原省长尚乾和我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但他的弟弟我却非常关心。”
“周记者，我们今天省委开会就是讨论你刚刚说的这个消息。”朱书记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你也知道，原省长尚乾是位老同志了。前一段时间因为他弟弟的原因，被省纪委点名，然后双开了。没想到，就在我们核实一些问题的时候，尚乾同志却不幸离世了。我们一直在研究，按照什么规格发布这个消息。”
“如果按照原省长的待遇发布讣告，尚乾同志现在已经被双开，但很多事实却出现了翻转，按照一个犯人的待遇对待显然不合适！”朱书记的话貌似很真诚，语速出奇的慢。“周记者，不知道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什么想法呢？诚如你所说，你和尚乾同志的弟弟有些过节，你从一个记者的角度去分析一下这个事情，应该如何发布这个公告呢？”
“那我就大言不惭的说说我自己的想法。朱书记，原省长尚乾的离开如何定性，自然要按照法律规定。如果他真的是受了他弟弟的牵连，才被双开，导致心理压力太大，不幸急病去世，我们自然应该缅怀一位好同志。如果他是因为觉得亏待国家这么多年的信任和培养，懊悔而亡，我觉得也没必要落井下石。人非无过，善莫大焉。一个人在生命的重点能够懊悔过去所做的措施，也是可歌可敬的。”
“哦？周记者，你的意思是，尚乾同志的离去，是我们的损失，正常通过你们媒体发布讣告喽？”朱书记听出了周默的意思，那就是人死债消，不管尚乾生前是什么状态，现在都不追究了。
“嗯，同样，公是公，私是私。原省长尚乾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突发急病，我们可以惋惜。但这不代表他弟弟犯下的累累罪行能够得到赦免。”周默先是主动迎合着朱书记，把尚乾的离世定位成了原省长的去世。至于是不是自杀，他一个字都没提。但现在，他必须要把尚坤的事情说出来，这也是他和沈重商量后，最终想要的目的。
“朱书记，我和尚坤之间的事情或许你们不知道，但现在在网络上随便找一个关注这方面消息的人都知道。”周默没有客气，语速加快。从那个工作人员进来和朱书记相互耳语之后又离开，他就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尚坤依仗着他哥哥，也就是原省长尚乾，建立了天马娱乐公司。网罗了一批社会闲散人员和两劳释放人员，甚至混杂着原本就是通缉犯的人员。在社会上通过威逼利诱、强买强卖，甚至杀人越货的方式攫取利益。这样的人，不管他哥哥为这个社会做了多大的贡献，功过绝对不能相抵。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省委公正廉明的形象。”
“哈哈哈，小周啊，我觉得你在一个小小的电台上班，真的是屈才了啊！”朱书记打着哈哈笑，眼睛不时的扫向门口。“在座的都别闲着，正好小周同志提出的问题是咱们今天开会需要研究的问题，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杜书记，要不，你先来？”
“嗯，嗯嗯！那我就说两句！”杜书记清了清嗓子，缓缓了站了起来。“我不太赞成小周的说法。尚乾他是怎么回事，外面不知道，咱们这些人心里没数吗？人死债消这种“和谐”的方式不合适。自杀就是自杀，没必要隐瞒。他既然舍得畏罪自杀，咱们还不好意思说？他已经被双开了，已经不能代表任何人了。有必要去说是所谓的“政治形象”吗？”
“老杜，你这个说法有点牵强！我倒是赞成小周的说法。”杜书记还在发表着愤慨的言论，不远处一个50多岁，身穿警服的男人打断了他。“尚乾是自杀不假，可他自杀是因为忏悔，还是因为你所说的畏罪，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在没有确定之前，我们不能武断的做出决定。但小周说的这个说法，恰恰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尚乾的死讯晚一天发布，实际上我们越被动。一直这样拖下去，到时候发公告的还得是我们，背锅的自然也是我们。”
周默偷眼看了看这人前面放的名签，才知道，说话的这人正是省公安厅的田厅长。
“老田，你们……”杜书记自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张口就要反驳。
“够了！”朱书记拍了拍桌子，他刚刚一直防着周默说出尚乾自杀的事情，好在周默一直没有提。没想到刚刚松了一口气，杜书记和田厅长就因为这个事儿抄起来了。
表面上看，两人争吵，互不相让，实际上两人在尚乾自杀这件事儿上却反复的强调，这人朱书记大为光火。“我让你们探讨，不是让你们吵架的，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两个人吵来吵去像什么样子？”
“高厅长，小周记者是你们单位下属单位的员工，他提出来的意见是不是符合你们的工作态度？”白了一眼刚刚吵架的两人，朱书记把目光投向了文旅厅的高厅长。
“朱书记，我……”高厅长刚要说话，“咚咚”的敲门声再一次打断了会议室里的谈话。
随着朱书记喊了声进来，刚刚离开的工作人员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他一个人进来的。身后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人员紧随其后。进来后，见到朱书记挥了挥手，两人二话不说，直接一左一右把周默的两只胳膊反剪在背后，然后拖了出去。
周默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待遇”一样，自始至终面带着微笑，眼睛盯着朱书记，一句话也没说。
“朱书记，这是怎么回事儿？说的好好的，怎么让保安把人带走了？”会议室里除了朱书记以外，其他人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吃惊，只不过第一个站出来的，确实田厅长。
“哼，怎么回事儿？”朱书记冷哼了一声。“高厅长，这个叫周默的，可是属于你们系统管辖的。你们知不知道，这小子居然带着偷拍设备进来的。从他进来之后，咱们这会议室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儿，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直接通过直播连线传输出去了。”
“幸亏小冯发现的早，我才安排他去联系通信部门，把这附近的信号给屏蔽了。”朱书记揭晓了答案。“田厅长，周默这种行为是什么，不用我定义吧？把直播都做到生物大院里来了，还是偷拍。这个人，必须从重处理。”
“朱书记，这个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教育一下就行了！”田厅长一听，愣了一下，马上开口为周默开脱。
“你还好意思说？他一直在那录着，我还不能说。你和老杜一口一个自杀，自杀的，我一直给你们使眼色，你们看不见？”朱书记愤愤的说道。“谁也别给我求情，我告诉你们，这个叫周默的，这一次必须顶格重判！”
“还有，田厅长，回去安排一下，把这个周默带回去！”朱书记此刻毫不掩饰自己“一言堂”的本色，继续安排道。“还有高厅长，你通知广电局那边，不管通过什么手段，今天的直播影响，必须给我屏蔽了！”
此时的周默已经被扔进了一个只有一张小床的房间。四面两个窗户都没有，坐在小床上，周默自顾笑了。
昨天晚上他离开沈重之后，就把电话打给了何冲，今天的偷拍直播计划，早在12个小时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这狭小的空间，更不知道离开之后，迎接他的是什么。哪怕他已经计划好了，面对省委书记这样的庞然大物，周默一点信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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