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二环内凡是地理位置好的房子，房龄都很老，七八十年代的房子，排水、电线、垃圾清运，甚至厕所都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
邹辰大学毕业后曾在这样的地方过度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手里有点小钱，那时候房价还不是十年后那样高不可攀。
住在邹辰隔壁的是一对儿夫妻，夫妻二人有个五岁的女儿。夫妻俩人做的是短租房，妻子在外面贴小广告，翻墙躲保安；丈夫带人看房，以及负责房子的安保和退签合同。
所谓短租房其实就是隔断房，在京城没有大面积清除隔断房前，很多二房东靠这个发了财，也包括邹辰隔壁的那对儿小夫妻。
如果夫妻二人能坚持到清除隔断房之前，那么以后说不定能发展成正规的中介公司。可惜，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从租户口中得知了丈夫出轨的全过程。
他们短租房里有个租户，做美甲生意的年轻姑娘，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反正在不隔音的隔断房里，所有租户都听到了她丈夫和那姑娘在一起的声音。
女人跟丈夫闹了起来，男人起初不承认，责怪女人听风就是雨，责怪女人不想着好好赚钱竟找事，责怪女人疑神疑鬼神经病……不仅责怪他还动了手。
老旧的房子被人从外面带上了门，躺在地上的女人头发凌乱，眼底青黑一片。邹辰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炒河粉……看到躺在地上的女人，他吓了一跳，以为是他们家进了贼，又或者有人上门追债。
把人送去社区医院才知道是家暴，邹辰脸色煞白，他想到了母亲。
邹辰的母亲就是不堪忍受父亲的暴虐自尽而亡，邹辰看着跟母亲一样遭遇的女人，心情复杂，他很想劝一句：实在不行就离婚吧！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没有立场。
上了药，确定都是皮外伤后，邹辰决定将女人送回家。天气很冷，女人戴了帽子，围了围巾，外人看不出来她被人打成什么样。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女人说：“我女儿快放学了，你能帮我接一下孩子吗？”
邹辰犹豫，然后说道：“姐，你看我一个陌生人去接您孩子，怕是要引起什么误会，学校的老师也不一定放心将孩子交给我。”
女人说：“那你能带着我去接孩子吗？”
“这……”邹辰又犹豫了，但没犹豫多久，最终问了句：“是哪个学校？”
邹辰骑得潇洒木兰，是电动车。但车速很快，后面坐一个人前面站个小孩完全不成问题。接上孩子的时候，有学生开玩笑说是爸爸妈妈一起来接，真是和睦、温馨。对此，无论女人还是邹辰都没反驳，他们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车子停在一家快餐店门外，女人带着小女孩进去吃饭，也请了邹辰。
女人对小女孩说：“贝贝，妈妈要跟你爸爸离婚，你跟谁？”
小女孩嘴里的大肉饼瞬间不香了，她委屈的看了邹辰一眼，“妈妈要嫁给别人，不要我跟爸爸了？”
“当然不是。”女人伸手抹掉女儿的眼泪。稍稍将埋在围脖和帽子里的伤亮给女儿看，女儿看后直接被吓哭了，女人怕惊着别人只好去捂女儿的嘴。
等小姑娘平复了心情，女人才松开了手，她对女儿说：“你爸爸外面有人了，妈妈没发跟他生活下去，尤其他还动手打我。贝贝，妈妈现在就要你一句话，我跟你爸爸离婚你跟谁？”
“妈妈，能不离婚吗？”
“不能。”女人面色一冷，“你是我亲生的孩子，你忍心看爸爸一直这么打妈妈？”
“爸爸不会一直打妈妈的，我跟爸爸说。”小女孩扑进母亲怀里，“妈妈不要跟爸爸离婚！”
邹辰以为孩子这样请求，女人一定会妥协，如果是他都不一定忍下心离婚，没想到女人推开孩子，脸色慎重道：“看样子你有了选择，你要跟你爸爸。”
小女孩重又扑进母亲的怀抱，这次的哭是无声的，也是让人心碎的。
女人看向邹辰，“让你见笑了，孩子不懂事。”
“我以为你会妥协。”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我不会忍气吞声继续下去。”女人十分坚决。
小女孩却误会了母亲后邹辰的话，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邹辰，“就是你这个坏人，就是你，是你让我爸爸妈妈离婚的。”
小女孩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泄邹辰能理解，女人将女儿推开，说：“要不是你邹叔叔，妈妈要在家里躺到天黑，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医生治好，你这样对待帮助过妈妈的人，是觉得你那个出轨的爸爸和打人的爸爸是对的？”
“我……”小女孩又哭了，她生怕母亲不要她，心里又放不下父亲。
女人则失望至极，眼神越来越冷像下定了决心。
邹辰看得明白，他深知孩子跟着父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于是说道：“姐，你别怪我多嘴。她还是个孩子，才五岁，你让她一天时间做出决定，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试问，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面对这样的问题，要怎么选？姐，夫妻恩怨是夫妻恩怨，孩子没做错什么。”
女人听了邹辰的话怔了怔，她这才恍然自己迁怒了孩子。立刻将小女孩搂进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哭得用餐的人频频侧目，邹辰坐立难安才平息下来。
女人对小女孩说：“贝贝，妈妈想有尊严的活着，就一定会跟你爸爸离婚。你自己回去想清楚，你要跟谁？你跟谁妈妈都不怪你。”
小女孩眼中带泪地点点头，她终于明白，妈妈去意已决，不会因为她的请求、哭闹妥协。
平静下来的母女俩开始用餐，女人这时候才问起邹辰的名字和年纪。
邹辰也如实相告，“我姓邹，叫邹辰。23岁，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做电子商务的。”
“这个工作很有前景。”女人说：“我姓陈，叫陈盼盼。27岁，目前就跟我丈夫一块做短租房。”
“姐，你要离婚可得考虑清楚。”
“我知道。”陈盼盼握紧拳头，“他做错了事还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敢背叛我，必须扒下他一层皮！”
邹辰脸上带笑，陈盼盼觉得这人真神奇，按说他这样的小年轻对女人的简单认知里，一定有女人就该贤妻良母。所谓贤妻良母，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照顾所有，她这样的行为竟然没吓到他？
陈盼盼哪里知道，邹辰的母亲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可是她死了。邹辰从小到大，每每想起母亲，都希望她能硬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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