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是一部很写实的儒家典籍，里面矛盾的地方不少，毕竟孔老二也是人，肯定会有拧巴的时候。
吕不韦又不是专门研究论语的大儒，一时还真找不到应对的话。
但抛开君不君子不说，夜一的话吕不韦是相信的。
古往今来，除了极个别的圣贤，哪个男人求得不是功名利禄？
只看秦国，商鞅、犀首、张仪、范雎、姚贾，还有吕不韦自己，无一例外。
刚才之所以质疑，不过是顺嘴而已，就像有人问你为什么打工，你说为了钱，他脑子都不过张嘴就来一句“就为钱？”
可仔细想想呢，不为钱，难道为了爱？
因此吕不韦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为什么是我？”这一句低沉且干脆。
你看，这不是会说人话吗？
夜一心里吐槽，看来自己有必要入乡随俗，这里的人都不会好好说话。
只有当他装逼装不过你的时候，才会跟你正常交流。
“因为相国大人的本钱最大，能给的也最多”
这话等于明着说秦国现在是吕不韦当家！
吕不韦接受了夜一的恭维，从喉咙深处发出沉沉的笑声。
“果然是聪明人，有眼光！”
吕不韦目光却微微一变，道：“本相的本钱确实很大，可本相愿意给多少，就要看先生值多少了。”
“老三”，夜一伸手。
陈老三点头，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大木盒，摆到桌上，将之打开。
吕不韦不解：“先生，这是何物？”
“书”
“书？”吕不韦更疑惑了：“书长这样吗？”说着拿起其中一本。
也难怪吕不韦不认识，这些书是夜一自己写的，用的是自己造的纸。
轻便，这是吕不韦上手的第一感觉。
翻开一看，好字！同时还有一股令人舒适的油墨香味。
“敢问先生，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标点符号，断句用的”
正如之前所言，有些东西超越时代，但并没有超出认识，因此吕不韦立刻就理解什么叫标点符号。
“先生果然敏捷，如此断开，阅读起来确实方便许多”
标点符号终究只是个小惊喜，真正让吕不韦在乎的还是书的制作材料。
吕不韦大致翻了一下，这一本书的内容抵得上一车竹简，其便利性是划时代的，关键就在于普及性！
“请问先生，这本书所用材料叫什么？造价几何？”
夜一也不隐瞒，道：“材料叫纸，算是我的一点小发明，至于造价··”
这玩意没上过市面，历史中战国也没有纸，夜一哪知道价格。
原材料是木浆，也就是树，古代又不缺树，随便砍。
何况夜一的造纸术可是经历千年发展之后的现代造纸术，工艺极其成熟，也就是没有现代的各种大机器，人工费贵一些。
沉吟片刻后，夜一答道：“如果是白纸的话，这一本我会卖个十几二十钱，但我写了东西，怎么也要五六十钱吧。”（注1）
“当真？！”这一惊非同小可。
“自然”
听到夜一肯定的答复，吕不韦大喜过望，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可不嘛，五六十钱是不便宜，相当于两亩地的收入了，可要是对比一大车竹简。（注2）
那可太便宜了！
何况这玩意还涉及文化传承，虽然仓促间想不到太深，但以吕不韦的眼光来看，这绝对是国之重器。
长须一抚，吕不韦大笑而道：“没想到初次见面，先生便拿出如此宝物，就凭这一张纸，便配得上一个上卿之位！”
夜一却是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道：“相国大人可以再看看。”
“难道还有惊喜？”吕不韦心情大好，眼角笑出长长的鱼尾纹。
又翻看了一小会儿，吕不韦脸色逐渐摆正，紧接着又翻开桌子上其他的书。
“这书中所写，基本是史学内容和百家言论，详细处本相一时还看不分明，不知先生何意？”
夜一笑了笑，示意老三往两人杯中加热水，随后拿起杯子。
“某听闻相国大人为编纂吕氏春秋，搜罗各家经典、聘请四方名士，这些书算是某一家之言，相国大人也可做个参考”
闻言，吕不韦眼中精光掠过，静静的注视着夜一，本就有些刻薄的面相在这一刻尽显异色。
自己编吕氏春秋，可不仅仅是为了编一本书而已！
“先生对本相编着的吕氏春秋也有听闻？”吕不韦目如鹰眼，闪烁着危险的光：“不知可有何指教？”
夜一心中冷笑：这老家伙还真是敏感。
夜一脑中有《吕氏春秋》的全部内容，因此他深知，这本书不仅仅是一部文学着作。
它是吕不韦博采百家言论编纂出来的，政治意义极其明显，完全可以当做一国的施政纲领。
由此可见吕不韦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历史上的吕不韦或许是个忠臣，但怕也是个张居正那种“吾非相，摄尔”类型的忠臣。
到了这种程度，管你是不是真的忠，皇帝都得搞死你。
何况这是秦时世界，夜一实在很难把这个世界的吕不韦那张脸跟“忠臣”两个字扯上关系。
他之所以要投靠吕不韦，就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把他和赵姬集团一网打尽。
这是夜一计划递给嬴政的投名状！
“指教谈不上，只是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夜一面带隐晦的笑了笑。
“等这本巨着完成，相国大人的本钱会更大，我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夜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差扯着嗓子说：我帮你搞事，我帮你造反，你成功了给我更多好处。
“好”
吕不韦显然听懂了，以同样浅薄的隐晦语言道：“此书由本相总编，待书成之日，本相定给先生挂一个主编之名。”
“如此，我在这里先行谢过相国”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了。
你在劝我造反吗？
成功了：是啊，你该给我好处了。
失败了：我没有，别乱说，我只是帮你修书而已。这个人跟我没有关系。
你是在劝我帮你造反吗？
夜一没出事：是啊，你要好好出力，事成之后我与你共享天下。
夜一出事了：我没有，别乱说，我只是请你帮我修书而已。这个人跟我没有关系。
两人基本就是这个意思，无论吕不韦有没有反意，他追求更高的权势总归是没错的。
这一套东西也能套上去。
当下两个老硬币相互心领神会，露出几乎一毛一样的淫笑。
注1：作者实在不知道现在的纸要是到了古代该怎么定价，凑合看吧。
注2：查了一下，秦朝一亩良田大概产粮一石多一点，即120秦斤，一斤250克，也就是30千克，值30钱。
但本书为了现代人的习惯，设定一石为120市斤，60千克，值60钱。
即一亩地产量半石，两亩地产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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