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两人便搭乘航班飞往京都。此行需低调行事,因此随行人员极少,只有程威一人陪同。
京都方面早已安排妥当。飞机落地后,专人接机,一行人径直前往京都大学。
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府,校园气派恢弘。漫步在林荫道上,苏欣不禁心生恍惚。曾几何时,她和杜成逸约定,要携手考入这所顶尖学府,最终却都与它失之交臂。
校方早已收到通知。以易景宸的身份亲临,校长特意推掉所有日程,亲自接待。
会议室里,除了校长,还有几位校领导共同出席。双方寒暄落座,很快切入正题。
经过一番核查,校方确认:苏欣当年确实被该校录取,并在开学时报到注册,数年学制完成后顺利毕业。
当学生档案递到面前,苏欣仔细翻阅着纸质记录。目光落在姓名栏旁的证件照上时,她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原委。
易景宸就坐在她身侧。视线扫过那张照片,唇角掠过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照片上的人是苏晴,却堂而皇之地使用了苏欣的身份信息。
易景宸抬眸,请校方再查苏晴的档案。果然,系统中根本不存在这个学生的记录。
真相至此大白……
是苏晴盗用了苏欣的身份,拿着本该属于苏欣的录取通知书,完成了在京都大学的学业,窃取了本该属于苏欣的人生。
校长了解了来龙去脉,面色逐渐凝重。他沉吟片刻,谨慎地看向易景宸。
“易总,冒名顶替入学是重大事件,已经触及刑事层面。依您看,是否需要先行报案,由警方介入调查?”
“理应如此。”易景宸毫不犹豫地颔首。
“不。”一直沉默的苏欣突然开口。她失神地望着档案上自己的名字,胸口翻涌着一阵阵的酸楚。
易景宸低头注视她:“苏欣,你的意思是?”
“算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承载着千钧重负。
苏晴终究是她的姐姐。更何况,即便当年录取通知书如期而至,她又真能抛下一切前来求学吗?
那时父母刚刚离世,苏瑞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她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所以,也许这就是她的命。既然无力扭转,认了,也就过去了。
她轻轻合上那本承载着另一个人人生的档案,抬起头,迎上易景宸探究的目光。
“我们回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眼神里透着一股筋疲力尽后的释然,可易景宸却清晰地看见,那释然底下深埋着的失落与怅惘。
他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所有劝说的话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的字:
“好。”
他们离开了学校。
京都名胜众多,易景宸本想借此机会带她散心,可回程的车上,苏欣一直偏头望着窗外,眉眼间尽是倦意,昏昏欲睡,对窗外流转的风景提不起半分精神。她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无心问,只想回家。
这场追寻真相的旅程,来得匆忙,去得也仓促。当日下午,他们便乘机返回,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安市。
简单地用过晚饭,程威带着龙哥到了。苏欣见他们进了书房,便悄然回房换了身衣服,独自出门。
出租车停在苏家宅邸前。夜幕中,这栋曾经熟悉的建筑像一头沉默的怪兽,令她恨意丛生。她已经很久没踏足这里,过去总是害怕与大伯一家相见,但今天不同——她必须来,讨一个迟到的说法。
开门佣人见到她,满脸错愕:“小姐,您怎么……”
“我姐姐呢?”苏欣径直推开对方,闯进客厅。
苏维善夫妇正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见她闯进来,脸色瞬间沉下。
“哼,你还知道回来!”苏维善厉声喝道。
苏欣停下脚步,脸上漠然得像一潭死水。
“大伯,我今天来,只要一个说法。”
见她这副态度,苏维善猛地站起,劈头盖脸地斥骂。
“你还有脸要说法?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想找男人找谁不行,非要抢你姐姐的男朋友?”
事到如今,他竟还要倒打一耙。苏欣嘴角浮起一丝讥诮,心底最后那点顾忌也彻底消散。既然如此,何必再维持表面那点客气。
“是你女儿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的心,这也要怪我?”她轻笑一声,目光如刀,“说到底,大伯痛失易景宸这样的乘龙快婿,一定很心痛吧?”
看着苏维善气得扭曲的脸,她心中涌起一阵快意,不介意再撒上一把盐。
“不如,大伯教姐姐使点手段,再把易景宸抢回去?玩弄手段,你们不是很擅长吗?”
“你——!”
苏维善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完整。秦红梅见状立刻上前,指着苏欣斥道:“欣欣,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攀上高枝,就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闭嘴!”苏欣目光锐利,直刺向秦红梅,“大娘,最坏的就是你!表面装好人,背地里尽做恶事——让苏晴顶替我上京都大学,就是你出的主意吧?!”
秦红梅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强作镇定: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没考上,怎么,现在看你姐姐出息了,就眼红了?”
苏欣紧紧盯着她那副虚伪的嘴脸,心底的厌恶翻涌不止:
“你真卑鄙……就不怕遭报应吗?”
秦红梅索性撕破脸皮,冷笑一声:
“报应?欣欣,你怕是忘了是谁家破人亡、父母惨死!你以为易景宸真会对你一心一意?别做梦了!迟早有你被甩的那一天!”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也绝不会要你的女儿!”
苏欣冷冷回击。既然闹成这样,她再不愿忍气吞声。
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是……景宸他不要我,他只要你……我什么都争不过你,连上大学,都是顶着你的名字……”
苏晴站在楼梯口,神情凄楚,一步步走下来:
“欣欣,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苏欣抬头望向她,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沉甸甸地发疼。从小到大,她从未想过与姐姐争什么。可苏晴却总是一不顺心,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看着苏晴失魂落魄的模样,苏欣心中百感交集,她轻声说道:“可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什么……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的姐姐。”
苏晴眼中泪光闪烁,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甘决堤而出:“我也想过和你好好做姐妹!我们同样是苏家的女儿,可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你!他们理所当然地喜欢你、称赞你,而我呢?我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像一道无人注意的影子!你让我怎么能不怨?”
她向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是,我处处都不如你,就连上大学也是顶着你的名字……可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时候你家里出事,就算把录取通知书给你,你又能去吗?”
苏欣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苏晴说的或许是事实,当时的自己确实身陷囹圄、无力奔赴前程。然而,处境艰难是一回事,而被最亲的人欺骗与剥夺,是另一回事。
如果当时姐姐坦诚相告,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刻,自己或许真的会让出这个机会。但她不该,擅作主张地偷走她的人生。
见女儿伤心,秦红梅心疼不已,一把将苏晴护在身后,狠狠瞪向苏欣。
“晴儿,你用不着觉得亏欠!她抢了你男朋友,你顶了她上大学——这事就算扯平了!”
看着大娘这副理直气壮的姿态,苏欣简直难以置信,世上竟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人。
她目光冷冽如冰:“大娘,你就不怕我去报警吗?”
这件事若真追究起来,刑事追责在所难免,秦红梅不可能不知道轻重。果然,对方脸色瞬间惨白。
苏维善见状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
“你敢报警?苏家的脸面你还要不要了?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试图用长辈的威势震慑苏欣。苏欣指尖微微颤抖——他说得对,若真想报警,在京都大学时她就可以这么做。苏家的声誉,她终究无法全然不顾。
可这份被窃取的人生,这份无处安放的怨恨,又该由谁来承担?
秦红梅见苏欣似有动摇,忙不迭火上浇油:
“对!就该给她点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我看谁敢!”
大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夜色中。易景宸缓缓抬眼,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眼底翻涌的怒意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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