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水，将青年的意识层层包裹。
【好久不见……】
【你好呀……】
【我是……】
耳边絮絮叨叨地传来了一些声音，空灵中带着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一盏豆大的萤火突然自黑暗深处亮起。
“你们可不能在这儿待久了。”
有何人开了口：“他是生人，你们是死人，留在此地过久，于他并无好处。”
“我们知道的。”
又有何人应答着，只不过听不真切。
世良修也想要听清楚一些，但是眼睛却怎么样都无法睁开。
【好黑啊……】
【不要怕哦，我在呢。】
恍惚间，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着他的头顶。
豆大的萤火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在黑暗中熄灭，却又总是顽强地亮着。
……就像是他一样。
“你好呀，修也。”
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是谁……
“是我们哦……哦，我忘记了，你好像已经把那些过往从自己身上剥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小小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魔力。
你是……
“果然忘记了啊……好吧，那重新认识一下吧，我的名字，叫行月。”
“……我是泽川。”
另外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
泽川……行月……
啊，是了，之前那个阿马罗，就跟自己说过这两个名字。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
他们二人，就是三个中的两个。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们说话哦，所以这样就好，不用睁开眼……毕竟，我们现在是鬼魂。”
行月的声音响起，带着孩子特有的活泼伶俐：“很辛苦吧？背着这些本该不属于你的罪孽，走上了一条赎罪的道路……”
辛苦吗？
好像也不太辛苦。
他也有爱自己的人要保护啊。
“那就好。”泽川的声音仍旧冷淡。
“别理他，他一直话都不多，”行月似乎是推开了泽川，“不累就好，但是也别太压着自己了。”
有吗？
好像没有吧。
比起那些穿越之后动不动直接开挂无敌世界一路平推的大佬，他做的事情真的不算多，也就是救救人而已。
“可是明明你很想好好休息不是吗？说真的，我们这么多年来，真的没有一次看到你真的完全停下来休息过。”
行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再不好好休息，心魔都要生出来了。”
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还不能休息。
黑衣组织、叛序者、烬灭会、阿马罗、狗天道……
他还需要解决很多事情。
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为了自己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你真的太累了，不要事情还没做完，你的身体就已经垮了。”
行月劝告道。
啊，也是。
他世良修也现在不就躺在医院里面吗？
虽然返祖者的身体素质很高，高到就算是超人都要甘拜下风，但是他也还是人类，并不是铁打的。
如果总是受伤，身体的潜能也会降低，对往后的恢复和实力提升都有很大的影响。
甚至还可能会留下暗伤，等到晚年时一并爆发，让他在痛苦中挣扎离世。
可是一旦自己真的休息下来的话，那再想要捡起这些事情来可就很困难了。
世良修也很有自知之明，他骨子里就是个懒人，勤奋努力不过是他为了压制懒劲的手段而已。
他不能停，更不能退。
哪怕是为了他自己。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泽川冷淡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看起来好说话得很，其实倔的要命。”
“和你一样……哈哈哈哈哈，也和名城一样，都是倔驴。”
行月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口中的名城是杀死自己的罪魁祸首。
“你不也是？”泽川反问道，把行月噎了一下。
“没你倔，更没有修也倔，”很快行月就反应了过来，哼了一声反呛回去，“你们三个都是个顶个的倔，牛脾气一上来谁都拉不回来，认定的事情哪怕是撞了南墙撞到头破血流都不肯回个头。”
是啊，所以自己才会坚定不移地去保护他们，哪怕和狗天道碰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他其实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放弃。
即使没有完成系统给出的任务，他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也就是系统在耳边唠叨几句罢了。
至于抹杀什么的惩罚根本就不存在，谁叫诸天万界时空管理局就是这么银杏化呢。
但是他知道，虽然系统把这个世界叫做虚假世界，但是并不代表它是个虚拟世界。
在自己这个穿越者眼里，他们不是什么Npc，而是真实存在的个体。
他们有七情六欲，也有着与真实世界的人一般无二的血肉。
他们在虚假的世界上演着最真实的悲欢离合，欢笑、哭泣、悲伤……
从自己与他们的情感共鸣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真假就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是真是假不重要了……
“虽然说起来很唯心主义，但是无论虚假世界还是真实世界，只要你认为它是真的并愿意为之更好而做出努力，那么是真是假也没有什么争辩的必要了。”
行月感慨一句：“所以，好好努力吧，为了有一天能够彻底挣脱命运的枷锁，为了有一天能够成为终结一切宿命轮回的存在……”
宿命……轮回？
命运的枷锁世良修也倒是知道，那可不就是说那个狗天道硬要按着走的剧情嘛。
但是宿命轮回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关只有你自己去闯，谁都帮不了你的忙，而且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危险存在要阻拦你前进的路……”
更多的危险存在？
是什么？
难不成是之前统子说的那些古老存在？
“你应该也知道，虚假世界边界被强行打破的后果吧？
“对于某些以各个世界为食的古老存在而言，虚假世界比起真实世界来要好拿捏不少，也就更容易成为祂们更进一步的养料。
“你的危机，并不仅仅只有那个拼尽全力想要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的世界意识，还有那些来自域外的存在……”
果然吗……
以世界为食的古老存在啊……
听起来就很不简单，想必也是那种一出现就能够遮天蔽日的恐怖大家伙吧……
“看起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隐秘，但是不多，这对你来说是个好事。”
行月继续说道：“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我从各路大神那儿听来的，现在的我和泽川都在地府考了个公务员，能听到很多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听不到的各路隐秘。
“这些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知道太多反而对你没有好处……这些存在就算是地府的大佬都不愿意提起，现在的你还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你们这么说，那个名城和黑泽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泽川冷淡地开口：“被束缚的木偶，是没有资格成为斩断枷锁的反抗者的。
“知道了这些事情对他们而言有害无利，只会徒添恐慌罢了。”
“是啊，他们也是被世界意识控制的可怜人，不过我们倒是托你的福，成功留在了地府当公务员。”
行月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孟婆姐姐长得可俊了，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一定要看看。”
……我谢谢你嗷。
让我去地府见孟婆？
这不盼我早死嘛。
听到世良修也这么想的行月瞬间就不高兴了：“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盼你这个家伙早死啊，我巴不得你一辈子都不要下来，给我好好地活着！
“而且等你以后成了大佬，地府不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我感觉他在画饼，但是我没有证据。
“怎么会是画饼呢？我会是这种人吗？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只说实话，从来不画饼！”
“别解释了，你就是这种喜欢画饼的无良老板。”泽川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刀。
“你……！”
行月被这话噎得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只有我是大恶人，你们都是好人，行了吧？”
“……”
泽川干脆直接沉默。
“不知不觉啊，我们死去，都已经快十年了。
“之前那个实验室已经毁了吧？你找回你的亲哥哥了吗？”
不必了。
世良修也想着。
他其实早有猜测。
虽然大家都因为顾及着自己的ptSd而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但是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只是不大喜欢动脑而已，又不是没有脑子。
只能说……松田阵平他们几个，演技是真他妈烂。
“这样吗……算了，这样也好。”
行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好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去看看我们没看过的风景。”
你们……要走了吗？
“嗯，活人与我们相处久了，会生病。”泽川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还想听一听你们说话……
即使现在的我完全不记得，你们曾经在我身边存在过。
但是我想知道，曾经的我和你们是什么样的……
“以后还有机会的，”行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笑，“不要忘记了休息。”
休息……吗？
他能休息吗？
过往与更多的隐秘都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害怕，自己一旦真的休息，就会忘记潜藏在暗中的危机，就会一不小心松开他们的手，让他们坠入死亡的深渊……
“其实啊，你已经很累了，也做了很多了，稍微休息一下也没关系的。”
做了很多吗……
自己真的做了很多吗……
“我们走了，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生活。”
不要……
“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光明，黑暗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行月握住他的手，温和道，“已经很久了，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不要难过。”
可是……还要很久。
“离别是为了更好地相遇，我们等你能够跨越生死的那一天……”
要多久呢？不知道，也许遥遥无期。
“回去吧，我们也该离开了。”
泽川拉着行月的手，伴随着豆大的灯光一起，缓缓后退。
……悲伤来得很突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的离开，世良修也的内心突然就被悲伤所填满。
明明是现在的自己第一次见到他们，内心却不受控制地想要留住他们，或者是自己跟随他们而去。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生死殊途，而且自己并不是无牵无挂。
他还有要保护的人，要去做的事情。
世良修也的路还很长，但是行月和泽川已经不能，也不可以前进了。
他们的人生路，断在了很久之前。
于是，他们选择把自己的路并入世良修也的前路上去，选择让他去完成他们未竟的心愿。
【想要去看海……】
我看到了哦，很好看，很漂亮。
【想要去爬山……】
爬山真的很累啊……但是有烧烤和野炊就不累了！
【想要去游乐园！】
好幼稚啊，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喜欢游乐园呢？坐了一圈下来，感觉也没什么好玩的，也不刺激……
【想要去钓鱼！】
钓鱼真的很难啊！天天枯坐一上午还空军谁能坚持啊？！
【想要去吃拉面！要多加叉烧和葱花的那种！】
吃了好多！家附近的那一家拉面店真的超级好吃！叉烧量特别大！
【想要去认识很多朋友！】
朋友不算多，但是绝对靠谱！
【想要……】
【想要……】
【想要……】
他们因为意外而止步，但是他世良修也有无限的未来。
【醒过来吧。】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一抹光亮洒了进来，正巧将青年的身躯照亮。
“喂，泽川，你说……他会不会赢啊？”
“他会。”
“哈哈哈，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你难道就对他没有一点信心？”
“怎么可能啊！我对修也可是百分百信任的！你不要污蔑我！”
听着愈发遥远的争吵声，世良修也只感觉身体在飞速下坠。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旧是由心眼的精神力构建而成的模糊黑白世界，天花板也是白色的，因为模糊而有了一些重影。
“你醒了！”
原本正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发呆的少女见到世良修也睁眼，立马就惊喜地大喊出来。
“这里是医院，真纯，不要吵了。”
“哦，我知道了，对不起嘛。”
听着这再普通不过的对话，世良修也却突然很想流泪。
原本泽川和行月也应该是这样的……
吵吵闹闹，快快乐乐，没有什么烦恼地长大。
他们本来也是一个家庭的爱情结晶，也是父母的掌中宝，却要被困在牢笼中不见天日。
这该死的命运。
他闭了闭眼，将眼泪憋了回去。
流泪没有任何用处。
他也没有时间哭泣，所有人都可以停下，但是他不行。
既然想要掌控命运，挣脱宿命的束缚，改变既定的未来，那就要不停地向前。
他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怀念，只有朝前走，才有出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那就……变得更强吧。”
（义父们！今日份四千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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