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省一号领导人物方向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通报后不到五分钟，他就阔步走了进来，黝黑的国字脸上生着两道浓眉，犹似两把利剑悬在那里，看上去非常威严。
看到医院的专家及医护人员，方向明的目光并没有多的停留，只是点了一下头，道：“辛苦各位了！”
话毕，他急忙朝李建伸出热情之手，微笑着道：“李主任，又见到你了。上次见到你还是半年前我去京城学习时，您精神依然矍烁啊。感谢你能不远千里，亲自到滨江城来给内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方向明虽为一方封疆大吏，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李建这样的人物，更何况他的妻子此刻还躺在病床上，等着人家去救治呢。
李建微微一笑，十分客气的道：“这都是医者天职，份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此时，站在角落里的陈阳在心里琢磨开了，乖乖，江北省一号领导人物匆匆赶到了现场，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难道是这个一号人物的妻子吗？
两个人也没过多寒暄，方向明很快切入正题，问道：“李主任，病情现在有结论了吗？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案？”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排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患的是肠道菌群失调症。”
李建娓娓道来，而后又继续解释着，道：“简单来说，就是病人肠道内的微生物比例失调，从而导致正常的排泄功能发生紊乱。”
方向明眉头紧锁微微颔首，似乎认同了李建的结论，关心的问：“好不好治？有没有什么特效的治疗方案？”
“方案倒是有一个，也是我们一致认为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只是……”
李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方向明。
方南国多少就猜到了几分，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生命大于一切，李主任不妨直说。”
虽然李建在医学界属于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也不敢真的把周琴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
他沉思了一下，决定先铺垫一下，缓缓地道：“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听到这里，方向明皱了皱眉头就主动问道：“播种？怎么一个播种法”
李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道：“这个方法可能会让患者难以接受，可是也是目前治疗效果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患者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方向明一向气度惊人，可在听到这个方案时，眉头紧锁，想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患者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找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一点的办法吗？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患者的体面还要不要？患者的尊严还要不要？播种你想播谁的种？气得方向明怒火冲天，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
众人皆都感受到了方向明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张杰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由自己讲出这个方案，后果难料啊。
看到方向明脸色阴沉，李建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建的高明之处，他不像别的医生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许久，方向明强压住了心中怒火，缓缓地问道：“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建摇摇头，道：“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疗法无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无法支持。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李建的建议，方向明低头沉思了一下，人也冷静了下来。现在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活着要紧呐。只不过想起粪便水之事，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
“好吧，就按您李主任治疗方案吧。”
少顷，方向明声音低沉的说。
守候在一旁的周琴秘书听见方向明同意了李老的治疗方案，转身就推开病房的门，进去向周琴做了汇报。
可当周琴听完治疗方案后，脸色立即变成酱紫色，怒喝道：“什么狗屁治疗方案？还不如杀了我呢，我拒绝这个方案！”
病房里传来周琴愤怒的声音，门外的李建等人听得清清楚楚，皆都面露尴尬之色，不再讲话了。李建心里极为不快，给各级首长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在等着方向明的最后决定，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也是在治疗方案上同意签字的人。
这一刻，方向明咂吧了一下嘴，竟也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生命就会很危险。这是最具有权威专家给予的治疗方案，再找其他医生是不可能了。
“青草死了，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问题。”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靠着门口的地方突兀的一句话，就如同夜半铃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了门口，满脸惊愕。尤其是张杰院长和关石磊等本院之人，发现说话的人并不是本院医生。
院长张杰全身一颤，惊慌失措的失声惊叫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说话的人正是陈阳，他本想出这个风头，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只是身为医生，出于本能的反应罢了。临下山之前，师父曾不止一次的教诲他，医者应“悬壶济世，且要医者仁心”的理念。
这是作为医者必有的品行，时刻要做到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极为反感，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还要几分体面，更何况是一号领导的夫人呢，这个治疗方案，比吃了苍蝇还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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