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的话，是不是想说，你们和我相识，都是早有预谋？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一个目的？你们，你们都骗了我？”
清流不忍地别过头去，轻轻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哈，对不起？”
江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喊道：“原来，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真相？”
狐狸洞的一众老小都从各自的窝中探头探脑地窥探，红药皱了皱眉，威严说道，“都进去。”
大家各归各位，狐狸洞又安静下来。
江灵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忽然跪在清流面前，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像一把铁钳子一样。
“你怎么会骗我呢？你对我那么好，像长辈，像哥哥一样。你怎么会骗我呢？你说过，你跟我是一伙的啊！你说话啊！”
清流抬起凝重地眼看着她，说道：“入局之初，我没料到会这样，等到发现我的存在影响到你身边的人，已经来不及退出了，只能让这个局继续进行下去。”
“白冰亦想过逼你退出。他让你来五方山找我的时候，其实是想让我喂你吃迷魂药，让你忘了静湖，并且再也不要去。可是命数已经将我的选择算了进去，我不愿意喂你吃药，你亦不能放手，故而才有今日。”
“命数之说，其中道理玄妙非常。我并无通天本领，不能将其中事一一把握。便是白冰，也只能在关键处掌握一二，并不能掌握全局。这件事，皆是我和白冰对你不住。”
清流的话语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的头近乎垂到地上，以一个忏悔的姿势跪在江灵面前。
江灵身心如遭雷击，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白冰，白冰是知情的。他明明知道，他或许看到她的心思，却不提醒。他们眼睁睁看着她在局中越陷越深，至亲身死，锦文也死了。那么多人因为她的入局命数大变，她怎么承受的了那么多人命？
清流见她久久不发一语，担忧地抬头去看，发现她双目赤红，神情呆愣，心中又是一恸。
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强调说道：“现在，这个局已经要收了，你可以全身而退，这亦是我对你的承诺。”
“全身而退，呵呵，我还能全身而退吗？”
“可以！”清流忽然提高了嗓音，急慌慌地解释道：“嫁给姜少华，缠在你身上的线便断了。你们一起去南方，远离荣国，就能躲避灾祸。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再见我和白冰，你就可以安稳度过此生。”
江灵吃吃地笑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朝地上砸。
“这里的事，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吗？我对白冰的感情，对你，能全当做没发生过吗？清流，你们对我的要求可是高得很。”
江灵凌厉的视线落在清流身上，让他觉得心里一沉，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要裂开一样。
他真想把江灵搂在怀里，亲切地哄着她，告诉她今天说过的话都是玩笑。他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清流，不为命数负累，也不会随意牵连一个无辜的女童入局，让她经历这般刻骨铭心的痛楚。
可是命数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知道自己九死也不能偿还自己做过的事了！
他觉得胸口发堵，似乎有些东西要破口而出。他强忍住不适，垂首低声说道：“若是你愿意，我便喂你吃一颗药，将这里的事全数忘记。我们这样的人，心里如泥塘一般肮脏，不值得你记起。”
江灵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清流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到底是什么？他们到底将她当做什么？想哄就哄，想骗就骗，没有利用价值了，喂一颗药就能打发走了吗？
江灵站直了身体，冷声说道：“我不过一个凡人，不值得湖仙和狐王这么惦记。像你们这样神通广大，高高在上的人，自然也不会把我放到心上了。既然我已经没用了，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我会离得远远的，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大业。”
江灵夺门而出，顺着山路便往山下走。清流赶紧追出来拦在她面前，恳求道：“不要冲动。我知道我对你不住，但是你总不能用你自己的性命折腾。还有姜少华，若是你的踪迹被发现了，他也逃不了。冷静些，冷静些，去找姜少华吧，我不会再去烦你。我这就走，冷静。”
江灵又怎么会冷静下来。
她的天都塌了，性命算的了什么？
那些天真无欺的岁月，到头来竟是一场空！那个亦父亦师的人，那个体贴关怀的人，全都在利用她。她这些年来的倾心相交，此刻全成了笑话，她还如何冷静？
她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带着惊恐的眼神，抖着手抓住了清流的袖子。
“清流，我问你。我会喜欢白冰，是不是也是你们的计划？”
“这？”清流刚愣了愣，江灵马上拔尖了嗓子大吼道：“你说啊！”
清流凝重地看着她，心痛地捂住了胸口。
一口甜腻的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溅在了江灵的肩膀上。
江灵惊骇地松开手，清流便栽倒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快说话！不要吓唬我，清流，呜呜呜，清流……”
清流的脸如鬼面一样苍白，嘴角上的血迹猩红刺目，让江灵更加惊惧。
“清流，你说说话，你受伤了吗？我替你叫红药姐姐，你等着！”
江灵欲要起身，突然觉得袖子一紧，低头一看，清流正抓着他的衣角。
他的双目紧闭，纤长的眼睫毛划出一道柔软的弧线，单薄的嘴唇白如冬霜，却嗫嚅着，想要发出一些声音。
“清流！”
“别喊，让我靠着你。”
清流的声音细得像是针尖坠地，江灵吓坏了。清流何时有过如此虚弱无力的时候？
她将自己的肩膀填在他的肩膀下，将他托了起来。
“清流，你可好些了？”
清流的声音又传来了，仍旧非常轻微。
他说：“我没事，不要担心。”可是话刚说完，又吐出几口鲜血来，将眼前无人踏足的雪地染成了腊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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