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半搭不搭地落在眼下，看起来有些疲惫。
耗子精们啃出来的平台周围围了一大圈林子，细细的山风裹着刚刚走出不远的妖族们的大声说笑飘了过来，清流鬼使神差般地扬起头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清流觉得他们还是说点轻松愉快的话题比较合适，比如继续谈谈妖市就不错。
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准备就问出了那个问题，看了看江灵一片死灰的脸，更是觉得自己错了。他咽了一口唾沫，正准备强行逃离这个话题，挑个江灵不在的时候再说，可白冰再次让他失望了。
白冰说：“妖族管修仙界就好，仙界的事，你们不用插手。”
清流张了张嘴，再次想开口，果不其然又被白冰堵在了嘴里。
白冰继续说：“抢来的地盘是你们的，就算没有和修真界的恩怨，他们也愿意为了地盘去拼一拼，所以有没有你这个妖王，结果都是这样。”
“你……”
“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再扶持另一个妖王，你回去继续做你的狐王……”
“哈哈哈！”
清流突然的大笑打断了白冰一气呵成的填鸭式自白。
清流捂着肚子，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桃花瓣，可是细细去看，江灵却发现清流其实并没有很开心，而是自嘲似的，无奈的，笑得很开心。
他道：“白冰啊白冰，我从来没有见你这么着急。怎么，你想赶我们走么？”
白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表情肃穆的程度，仿佛正在哀悼某个让他尊敬的人。
清流又笑了，这次是真得被他逗乐了。
他见过白冰许多种样子，但是白冰这种自暴自弃的，对，他的感觉没错，白冰现在的样子就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他还真得没多见。充其量也就是见过他借酒消愁的样子。
他道：“你说得对，妖族们都兴奋地不得了，抢地盘啊，打修真界的人啊，他们都乐意地很呢，根本不用我教。你也知道，那些修真界的人打着除妖的旗号不知道祸害过多少妖族了。但是吧，我总觉得这事有点，闹大了。谁把你关起来的，你去跟谁算账不就行了，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又是妖族又是魔界，我都搞不懂你了。”
白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换上了白堂主的那副皮囊，面无表情地说道：“仇恨难消，唯有此法可解我心头之恨。”
江灵的大眼睛忽然瞪了起来，白冰还没发觉，清流一直跟她对面站着，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
他下意识就想拦着江灵，因为他总觉得江灵会说出什么白冰不愿意听的话，于是抬手试图按住江灵的肩膀，可是江灵的身体动都没动，嘴唇上下一合，就蹦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
“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呢！其他人是无辜的！”
清理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好，就听白冰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退后了几步，好像要与他们俩拉开距离似的，头也不抬道：“无辜？整个仙界就没有无辜之人！”
“怎么会？白冰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恨仙界的人，可是你要是这么做了，会死很多人的。会有很多妖族，还有很多人会死，你没见过南里镇外面的凡人们，他们夹在魔域的斗争中苟延残喘，现在又要……”
“住口！”
白冰的眼神骤然间冷了下来，像是盯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江灵，怒气甚至毫无道理地烧到了清流身上。
他道：“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他们是一帮什么样的人么！”
江灵被他的话堵得目瞪口呆。她确实不知道仙界是什么样的地方，仙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甚至因为白冰的缘故，她先天就对仙人有种不小的敌意。可是这不能成为她支持白冰踏平仙界的理由。
她在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只是个微末的凡人，在白冰的眼里，她根本连是非都不分，一点都不懂他的喜怒哀乐。
江灵蓦地红了眼眶，抿紧了嘴，不说话了。
沉默而僵硬的气氛在三人之间蔓延，清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那个都不好劝，一个比一个脾气犟，他只好打了个哈哈，想要揽过白冰的胳膊，再拉上江灵的手腕，强行化解一波，可是手还没碰到白冰，就被他猛地一甩袖子，打在了一边。
这下子连清流也笑不出来了，他看看自己的手，还没回过味来，白冰已经一跃而起，踏上了树梢，看样子打算一走了之。
真是个有脾气的白堂主！
清流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也许是白冰没想到有人会追上来，所以走的时候行动缓慢，清流飞了几棵树之后就追上了他。
他累得够呛，看着脚下的流云靴上有魔气流转的痕迹，小小地吃了一惊后，才喘着粗气看着白冰道：“吵完了就走，你还是魔界的圣主吗？江灵是个凡人，你跟她计较什么呢？”
话刚说完，他就见到白冰的目光瞪了过来，接着一道结界挡在了他面前。
白冰斜眼瞄了他一眼，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去，清流不折不挠，贴着结界追了过去，继续道：“有话好好说嘛，生什么气。你看你让我当妖王我都没生气。”
白冰听到这话终于住了脚步，像是给清流一个面子似的，自下而上看了他一眼，大发慈悲道：“我不跟你们这些人计较，你们爱走就走，爱留就留。”
清流瞠目结舌，揉了揉眼睛看着白冰脸上傲慢的神色，疑惑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被人附了身吗？”
白冰不说话，但是也不走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别别扭扭地立在半空中，衣袍翻飞，仙气凌然，很有气势，除了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清流又往他面前走了几步，犹疑道：“你受了什么刺激，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对劲，是因为给我解毒的缘故吗？”
清流本来是试探性的问出这句，但没想到白冰听了二话不说就抬手劈下一道结界，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中。
清流一直到白冰完全没了踪影，才渐渐地回过味来。难道他刚刚无意间说的话，正中红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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