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徐教。”
江奈回过神，就见徐嘉君把那一小片红色美瞳随手扔进垃圾桶，走到办公桌后，拉出抽屉翻找，很快摸出一小瓶——眼药水。
她伸手去接，却被男人轻巧躲开。
“别动，”徐嘉君一手钳制着她下巴微微抬起，一手拿着眼药水，语气不容置喙，“你这双眼睛暂时归我保管，别弄伤了。”
感觉到瓶口的水滴即将砸落，江奈下意识闭眼，奇怪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虚惊一场，原来还没滴，江奈试探着睁开眼，然后那滴眼药水就准确无误地落进眼眶。
眼药水是异物，刚滴上去有点刺激感，江奈闭了闭眼，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湿，眼睛里逐渐舒适滋润起来。
少年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像折翼扑腾的蝴蝶似的，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徐嘉君迅速把另一只眼睛也点上，手指轻轻按压泪囊，帮助药物吸收，等她闭眼适应片刻，才抽纸擦拭眼周溢出的药水和眼泪。
“打电竞要爱惜眼睛，以后少用劣质产品，储物柜第二排第三个柜子里有美瞳，需要自己去拿。”
这种东西也有啊？徐教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奈还沉浸在眼睛冰冰凉凉的舒适感中，呆愣地点了点头，“谢谢徐教。”
“只会说谢谢？”男人已经回到画板后面，语气带着清浅笑意，“手机别看了，闭目养神。”
江奈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徐教花钱请她做model，她倒好，麻烦人家摘美瞳滴眼药，现在还能堂而皇之打瞌睡。
或许是沙发太软，符合人体工学的靠背太舒适，江奈闭眼没一会儿，还真浅浅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徐嘉君已经不在工作室了。
江奈起身，把薄毯叠好放在沙发上，绕开石膏雕塑转到画架后方。
一幅超写实风格的油画映入眼帘，满月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海和深蓝星空层次分明，靠近沙滩的部分拍打出水花和泡沫，却是刺目的鲜红颜色。
画面中央，精致绝伦的人鱼公主神情淡漠，海藻般的长卷发披下，上身只用贝壳遮掩，挺翘弧度下，腰部马甲线流畅好看，肚脐缀了一颗蓝宝石。
下身却鲜血淋漓，若隐若现的双腿即将挣破鱼尾，鳞片撕裂，一只带着血迹的白嫩小脚探出，踩在粒粒分明的沙滩上。
明明是油画，却看不见丝毫笔触痕迹，仿若高清照片。
江奈越看越觉得震撼，不仅仅是对这种精湛画技，更是对这幅画所表达出的意境。
童话里，小美人鱼割舍鱼尾是为了上岸追寻真爱，而徐嘉君笔下的人鱼，眸光凌厉，高贵冷艳，像是上岸屠戮愚民的女王。
透过他的作品，依稀可见当年白衣剑客剑气凛冽，克伐四方，眉宇间尽是胜券在握的张扬。
君度之曾经与李白并肩立于神坛，手伤之后，尽管仍旧居于技术顶层那一批玩家，但在他心里，第一和前十，始终是两个概念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割舍的骄傲，追求完美的艺术家更甚。
所以他才会淡游担任教练，总是一副懒洋洋，对什么不上心的模样，耳旁却总夹着香烟，掩饰无人知晓的落寞。
世上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江奈却在这一瞬间有些心酸。
既因为这个人是她青春年少的信仰，也因为同样的境遇，就发生在她身边。
江奈看着画上的美人鱼略微愣神，转身时碰到矮桌边缘一沓画纸，瞬间散落一地。
江奈看了一眼，正要蹲身去捡，吱呀一声，工作间门被拉开，徐嘉君淡然嗓音在身后响起。
“江耐，吃饭了。”
“对不起徐教，我不小心把您东西碰掉了，现在捡起……”
“不用捡了，先吃饭。”
江奈回头，看见对方略微不耐烦的眼神，心里迅速转了几道弯，目不斜视地站直，机械性原地转身，跟在他身后下楼。
徐教的画稿，应该很珍贵吧，或许是保密性很高的设计稿，不能被外人剽窃？
君度之在她心里的位置本就特别，即使江奈很少在意别人对她看法，现在也难免惴惴不安。
沉默走在前面的男人也同样心绪不宁，眉心微微拧起，似乎遇到了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
他应该没看清那堆画纸里都是什么东西？不然不会这么安静。
午饭，宋柯宁姗姗来迟，眼神四处飘忽，磨磨蹭蹭地坐到江奈旁边……的旁边。
江奈不太清楚这小破孩在别扭什么劲，但不妨碍她觉得今天的饭桌有些冷清。
毕竟往常，银发少年都会“奈哥奈哥”地叫，叽叽喳喳地跟她聊八卦，手上不停拿公筷给她夹菜。
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偷偷瞄他，注意到他雪白喉结处，贴了个小猫印花的创可贴。
受伤了吗？难怪心情不太美丽。
江奈拿公筷夹了一根糖醋排骨放在他碗里，语气尽量温柔，像个知心大哥哥，“阿宁脖子怎么了？看你都没怎么吃饭，很疼？”
她不过是突然凑近了点，宋柯宁却像浑身炸毛似的，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刷的一下爆红。
“没、没什么！奈哥我就是被屋里猫挠了！”
猫？
宋柯宁的猫看着挺温顺的啊？难道是窝里横，只挠主人？
不过提起猫，江奈脑子里也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些奇怪画面，她就闭嘴没接这个话题。
两人各自藏着难以启齿的小心思，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吃完又神同步地一前一后上楼，进屋，反锁。
江奈打开微信，第一条就是徐嘉君给她发的转账。
时薪五千，其实她根本没待满四个小时，就纯坐着玩手机，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江奈接收转账，给对方发了个【谢谢老板.JpG】表情包。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很久之前遥不可及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加了联系方式，还给自己转账。
如果电竞圈有追星女孩，她应该是成功人士之一——虽然沾了她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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