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隔了一道玻璃的同事照旧来邀请他们一起吃饭。
孤男寡女共处一间办公室，难免有人会浮想联翩，何况还是绯闻男女友，可只要看到他们此刻的状态，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各自对着电脑，眼睛里再无其他，全程无交流，还不如和电脑亲热，分明就是在与工作热恋。
“雪晴，禹辰，吃饭去啊。”
叫了一声，预料之中的没有反应。
同事走进去在他们中间的间隔台上敲了敲：“大少爷，小大姐，吃饭去了。”
“啊？什么？”顾雪晴恍恍惚惚，被“大小姐”三个字惊醒，以为是梁盛煌又找来了，“开会了？在哪儿？”
这是她给自己的暗示，避免下意识中暴露出不该让外人知道的关系。
“大中午的，开茶话会还差不多。”
一箭双雕，这个自我催眠让人更加相信她是个工作狂，就算跟梁禹辰同一屋檐下每分每秒都不大可能擦不出任何爱情的火花。
顾雪晴低头一看电脑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存好文件，锁定屏幕，她站起来直了直腰：“好像还真有点饿了，学长，一起啊。”
梁禹辰仍在疯狂输入，敲击的速度只快不慢：“你们先去，我还差一点。”
“差多少？等你。”同事倒是很耐心。
“三分钟。”
“嗐，那你先弄着，我们商量商量吃什么，三分钟而已。”
同事出去等他们，顾雪晴绕到他身后，他敲一行，她检查一行。她不看还好，看完之后非常确定三分钟一定没办法收工。
心神不宁有时候未必会显现在脸上，往往会在看似专注完成的事情上留下蛛丝马迹。
“晨哥，你们先去吧，学长的报告有点小问题要改，又着急交，估计还得再折腾一会儿，别等了。”
“行，那我们走了。”
梁禹辰的报告内容详尽，考虑周全，要不是顾雪晴发现梁禹辰一段二百字的结论里出现了七八个错别字和两句病句，她也不会更仔细去审。
“禹辰，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有吗？”梁禹辰将文件打印了一份，从头开始检查，“可能是晚上没睡好。”
“你刚才把市场打成了失常，没发现吗？”
“在哪里？”梁禹辰快速翻找，在倒数第二页发现了错误，“打得太快，都没留意。”
他圈了出来，视线往下落又发现了好几处错误。他终于意识到情绪对自己的潜在影响，哪怕全神贯注地计算和分析，也无法摆脱过去的内疚产生的不安。
“雪晴，帮我审一遍，我状态不太好，脑子有点混乱。”
顾雪晴拿着笔站在他面前仔细阅读他的分析报告，每翻一页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眉头皱得都能夹住一支笔。
“错字和病句我给你圈了，直接修正就行。但是有一个模型算错了数，还有一个连公式都错了，两个部分都要重新再算，重新写结论。”
梁禹辰接过被她用红笔批改过的报告，顶着满面愁云，硬着头皮继续修改。错字改了，改成了另一个错字。
顾雪晴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是我来吧，你去楼上休息会儿，我晚点带午饭给你。对了，这个是要发给谁的，我替你发。”
楼上有专属梁禹辰的办公室，除了偶尔通宵工作第二天实在太累需要小憩才去停留片刻之外，梁禹辰轻易不在那里办公。
“我跟你一起改，改完再说。”
“好。”
顾雪晴坐在了梁禹辰的电脑前，她已经不需要看自己批改的地方，当页面划过，她就能够准确定位错误的所在。每个段落，每层逻辑，她都记在了心里，改起来的效率就像是改自己写的报告一样快。
梁禹辰跟着她的进度重新审核自己的内容，发现低级的错误时，他只能无奈叹气，到最后忍不住想笑。等到顾雪晴调整完，他又整体阅读了两遍，才松了口气将报告提交给上级主管。
“还好有你，不然又得挨骂。”他双手撑在桌上，闭着眼仰着头，呼吸略显沉重，似乎很累。
顾雪晴揉揉眼睛，打趣道：“你是太子爷又是大股东，谁敢骂你啊。”
“我是小职员，只比你早来了两年，谁不能骂我啊。”
“你说你要是把这份报告……”顾雪晴晃了晃手里的一沓纸，“交给田总，她会有什么反应？是打电话臭骂你一顿，还是把你叫到办公室训斥两分钟？又或者是不动声色，自己默默把报告改好根本不提有错儿？”
“你真想知道？”
“想啊。”
“要不你发给她试试？”
“别别别，人家cFo的时间太宝贵，我可耽误不起。”
梁禹辰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记得我刚入职的时候公司接了个新项目，当时人手不太够，是田总亲自带我和另外三个人在做。有一次我通宵赶了份评估报告给她，第二天一上班她直接找到我，问我是不是熬夜做的报告。”
“哇，兴师问罪，还是登门问罪，肯定出了不少大错小错。”
“错的可比你手里这份还要离谱。”梁禹辰提及自己的囧事都有些不好意思，“写报告的时候脑子都宕机了，等我补觉清醒之后再去看，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田总有没有给你指明地缝在哪儿？”
“那倒没有，她就是勒令我回去睡觉，睡够了之后再重新给她一份。”
没有训斥，没有批评，没有警告，有的是上级对下属的关怀。
只不过这份关怀算不算是限定的不得而知。
“要是换成我，估计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顾雪晴过往的经历告诉她，别说是管理层，就算是高一级的组长看到错字连篇还有公式错误的报告都会大发雷霆。要么说你态度有问题，要么说你能力有问题，要么就是态度和能力都有问题，至于环境干扰和其他影响，压根没人在意。
“我巴不得走人呢，可惜没机会。”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工作无聊了一点，但有我陪你是不是就开心一点啦？”
“是啊，有你，何止开心一点。”
开心是真的，可是当梁禹辰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她领口胸针上时，他的开心就显得讽刺，眼睛里亮起的光瞬间就暗淡了。
他原本想要带她去吃她喜欢但不敢多吃的川菜，现下不仅没了胃口，更没了心情：“我去眯一会儿，帮我带点吃的吧。”
“嗯呢，我很快回来。”
顾雪晴一个人走出办公室，走过写字楼大厅。
气质与外貌同时在线，她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路人都在欣赏她的美，唯有梁禹辰承受不起。
这，或许就是宿命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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