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酒精上头了，贺景阳没上去打招呼，估摸着也不会得到礼貌的回应。
他靠着走廊的墙壁，嘴里叼着烟，呼吸间火星燃起又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火点顺着烟管急速向后，烟雾从他唇缝里漏出，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
大厅里在放着一首英文歌，慵懒拖沓的男声，歌词中间夹杂着几句咿咿呀呀的哼唱。
听得贺景阳眯起眼，从烟雾中窥视眼前的白藕。
他看着白藕从菜里挑出辣椒和豆豉，夹了一块虾仁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的嚼着，频率很快，像仓鼠吃饭的样子，细细密密的节奏感。
然后是一大口白米饭，一口茼蒿，一口鸡丁，一口米饭，一口土豆片……
贺景阳看着看着好像有点饿。
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个菜，白藕一直没碰过。
“好像是小牛排……黑漆嘛唔的……”贺景阳喃喃自语，“对牛肉过敏？”
贺景阳觉得自己大概是喝了假酒，居然站在原地偷窥一个小丫头吃饭，还偷窥到人家吃完……
贺景阳看着赵慧子叫了服务员过来，跟服务员小声说了两句话，把卡递给他。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带了一摞打包盒过来，赵慧子道了谢，把没吃完的菜都装进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
“……”
贺景阳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赵慧子躺在他家客厅地板上，四脚朝天，笑的纯真可爱。
他咂吧嘴，觉出一嘴苦涩的烟味，搅和的他心里也跟着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烟可能也是假的。
服务员见桌子上一盘没动过的菜，带着歉意问：“请问这道菜不合您胃口吗？”
赵慧子把包斜挎过脑袋，说：“有芝麻。”
服务员一看，黑椒牛排上还真细细碎碎撒了一层芝麻，了然，忙点头：“真是对不起，我们厨师可能走神了，这道菜您想打包吗？我马上让厨师现做一份给您，不收费，算是我们补偿您的。”
赵慧子闻声顿住，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又坐了回去。
“这世界~我来了~”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正好是饭店背景音乐切换的档口，整个环境都陷入了安静之中，于是这个声音无比明显。
“任凭风暴~旋涡~”
“正是你爱的承诺~”
赵慧子冲着声音出现的方向扭头。
“让我看到了阳光闪烁~”
“爱~拥抱着……”
贺景阳拥抱着掐了好半天才掐灭铃声的手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既然被看见了，贺景阳也就大大方方的走到赵慧子面前坐着，他心想，反正这小家伙也不知道他盯着看了她半天。
“吃饭呢，挺巧啊。”贺景阳说，“怎么大老远跑这儿吃饭来了？”
赵慧子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贺景阳也不觉得尴尬，故意问：“单买了吗？我请你啊。”
赵慧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答了。
“那行，我叫了代驾，等会儿跟我一块儿回去吧。”贺景阳说，“姑娘家的不安全。”
“不用。”赵慧子拒绝的飞快，“你走你的。”
“那我也不能把你扔这儿吧。”贺景阳说，“良心上过不去。”
“啧。”赵慧子终于抬了头，皱着眉，不耐烦的盯着贺景阳，满脑袋都写着‘你怎么这么烦？’
“我是你带过来的吗？我自己不知道怎么走吗？”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贺景阳看一眼表，若无其事地说，“虽然现在才九点，但这是时间的问题吗？这是责任的问题，你以为我乐意带你走吗？我的车就没上过你这么小的姑娘，还不是因为……”
“这世界~我来了~”
贺景阳说话被打断，不高兴的接起电话：“谁。”
那头秃噜几句，贺景阳说：“对，就这个饭店，车在地下室，一辆黑色奥迪，你先过去吧，我赶趟的。”
挂了电话，贺景阳对赵慧子说：“走吧，别闹小脾气。”
赵慧子拿起打包盒就往外走，健步如飞，贺景阳跟在她后边，无奈的耸耸肩。
路过柜台，小姐姐问：“欸，你的牛肉还没好呢！”
赵慧子走的飞快，头也不回：“我不要了。”
贺景阳对小姐姐眨眨眼，放了个电，回头就找不见赵慧子人影了。
“嗬，这脾气犟的。”
贺景阳走出店门，就看见赵慧子坐上一辆刚拦下的出租车，啪的关上车门，干净利索。
贺景阳：“……”
好气。
贺景阳在公司忙活刚转过来的一个新合同，这个合作伙伴正是赵慧子的爸爸——赵明宗。
缘分是个好东西。
贺景阳正在比对路线，排查监控，刚喊人准备开会，电话就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他的便宜表姐。
贺景阳现在没心情掺和她家那点破事儿，摁了静音，把手机扔一边，专心开会去了。
等他开完会出来再看手机，只有两个未接来电。
还行，唐婉清比他妈唐依的烦人劲强多了。
这边唐婉清消停了，又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贺景阳边准备走访的资料，边回拨，那头很快接通，贺景阳虚假的解释了一番刚刚在开会，赵明宗非常得体的回应着，并且表示了自己对合作伙伴工作的崇高敬意。
“贺总。”赵明宗清切入正题，“惠子给你添麻烦了吗？你看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只能来打扰你了。”
“挺乖的，没添麻烦。”贺景阳说，“没那么闹腾。”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那她在饮食方面怎么样呢？最近有没有不舒服？身上痒之类的？”
“这个……”贺景阳语气有些为难，“她一个女孩子也不会跟我说这些吧……”
“也是……”
“不过……”贺景阳拖着声音，忽然说道，“确实有个情况我也想问你的，就前天吧，我看见她胳膊上长了不少红点，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是抹了什么，还是吃坏了东西。”
赵明宗声音立刻有些紧张：“有这事儿？刘姨怎么没跟我说？我家惠子打小就有这毛病，过敏性体质，过敏源到现在还没找齐，光吃的就有十来种。”
“嗬。”贺景阳夸张的说，“过敏可是大问题啊，这可不能小看的啊。”
“是，从小我们都很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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