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晨，大一的学生，还带着刚从高中毕业后未褪下的懵懂青涩，对待任何人永远都是笑脸相待，热心，乐于助人，是家长同学面前的乖孩子，值得信赖的好姑娘。
没有人不喜欢这么一个一直乐呵呵的热情的长得还清秀可人的女孩。
她刚进大学就受到了瞩目欢迎，交到了很多朋友，也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进了她想进的学生会部门，和社团的人打成一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称赞的姑娘，却太过热心，以至于太过相信那些所谓弱小，需要帮助的陌生人了。
李慕晨在周末和朋友玩完之后已经是八九点了，也不算太晚，她优哉游哉地听着歌迈着小步子满脸笑容地回家，路上没有什么人，周末的夜晚，大家都去了繁华的路段去购物逛街，吃喝玩乐，像她家这边的老城区，顶多能看到一些跳广场舞的大妈。
可今天也没有了，可能是时间太晚，都跳完了。
也这么凑巧，她要回去的时经过的一条巷子，上面的灯一晃一晃的，还没等她走完，就砰的一声炸了。
“吓死我了……”即使是戴着耳机那清脆的裂开的声音都没能被隔绝，直接刺激着李慕晨的耳膜，她抬头看着那个已经碎裂的灯泡，安心地呼了口气，“还好走的慢，不然就砸脑门上了。”
李慕晨看了看周围，真的黑的不行，黑到人的视线范围所及处都完全看不见地下危险的碎片，然后她便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餐巾纸，包裹着那些碎片，仔仔细细地收拾干净，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小姑娘，你真好心啊……”
李慕晨正拍拍手要走人，后面突然传来了一个老人独有的哑哑的，带着被岁月碾压过的苍老疲惫的声音，在这样黑暗，深不见底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吓人，这就导致了女孩拿着手机照明的手猛地一松，以一个不算低的高度摔在了地上。
内屏直接全部裂开，手机的开机键也没有那么灵敏了。
“我的老天爷，对不起啊小姑娘，我吓着你了……”老人直接就想弯腰将那个手机捡起来，马上就被李慕晨制止了。
她和善地扶起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可怜无助的老人，马上自己将手机拿了起来，随便用手抹了两下就把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老人身上。
“没关系的老奶奶，您怎么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老奶奶也毫不客气地握住了李慕晨的手，露出了一个笑容，阴森森的笑容，李慕晨心里有些发毛，这样的情况下，月光照在老人面部，那些皱起来的纹路和因年纪而松垮的面皮都显得像个老妖似的。
李慕晨清了清嗓子，暗自叮嘱着自己别这么形容一个可怜的老太太，然后笑的更加灿烂了，“您是不是迷路了？我给您的家人打个电话吧？”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老人伸手指了指巷子前方的拐弯处，“我家就在那儿呢，唉，刚刚走的急了一点，腿脚不好了，就踩着一块小石头都能把脚给崴了，走不动路啊……老了老了，实在是太老了……”
李慕晨毫不犹豫地就搀扶起了老人家，热情地拉着她往她家里走，“您哪里老啊，我看着就还挺年轻的，可别这么说！”
“别担心，我现在就带您回家。”
“诶好好好，好啊！”老人笑的开心的不得了，拍了拍李慕晨的手，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真是个好姑娘……好姑娘啊……好人会有好报的……”
“您可别这么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心脚边！”
“好了，这就到了，”李慕晨带着老人走到了那个地方，这个拐弯处是她从来没有过来过的，这里是比老城区还要老的一个地方，上面很多墙壁上都被安上了拆字，房子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不像是有人住的，偶尔还能从墙角听到猫叫，可是却看不到影子，李慕晨这才觉得有点慎得慌，“老奶奶，我就送您到这里了吧，太晚了，我也该回家了……”
“好好好，谢谢啊，小姑娘，你人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李慕晨的笑容维持不了起初的样子了，她有些僵硬地想要离开这里，赶忙松开了老人家一直搭在她手上的手。
只不过回了个头，李慕晨就突然被后面的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上面有一股刺鼻的药水味，不过十几秒她就觉得意识正在脱离她的肉体，恍惚间她看到了老人露出了和刚刚一样的，让人觉得阴森森的笑容。
那个笑容不是因为月光和黑暗的加持才如此恐怖的，而是它本身就是这样。
等到李慕晨清醒过来之后，她被绑了起来，手脚都被绳子绑着，嘴巴被厚胶带贴上，眼睛也被布条给蒙住了，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旁边淅淅索索的能听见一些声音，那是男人的谈话声，周围还有很浓重的啤酒味。
“今天就抓到一个，真是……之前那个本来也可以抓住的！”
凶巴巴的嗓音，伴随着的还有啤酒罐子被捏扁被扔在车厢的声音，“你要表现的更可怜！知道吗？！可怜！这才能引起小姑娘的同情，不然有个屁用啊！现在一个个都踏马跟人精似的，谨慎的要死！”
“好了好了，你差不多得了啊！别闹动静！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这个声音要年轻的多，满满的都是不耐烦，“这不是有一个了吗，不错了，这细皮嫩肉的，看起来还是个知识分子吧，能卖个好价钱，现在那些人挑剔的很，这个，足够了！”
人贩子。
李慕晨不想发出声响让他们发现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安安静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可是，从小到大最危险的时候也就是自己下楼梯没下稳而已，那些保护自己的安全知识也从来都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自救，李慕晨一点概念都没有，她已经吓得发抖了，眼泪也没个停地往下流，根本控制不住。
“这小姑娘醒了！”那个熟悉的老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慕晨就完全崩不住了，身体颤抖的不像话。
就是那个老人，他们是一伙的，一伙的……
“瞧这哭得德行，啧啧，”那个老一点凶一点的男人薅了一把李慕晨的头发，“好了得了，要哭下车哭去，别在这里闹心，快到了！”
“等到了之后，好好服侍你那一家人，不会有什么苦果子吃，还给你幸福美满的家呢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嘚瑟又猖狂，宛如给了李慕晨一个什么惊天的大礼物一样。
人贩子把李慕晨卖到了一户人家做媳妇儿，买她的男人已经三十多快四十岁了，刚下车她就被扔进了房间里，一点反抗和说理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失去了她本不该失去的一切东西。
无论她怎么哀求，怎么承诺放她回去会给多少多少钱，绝对不会报警都没有。
充耳不闻，她变成了这个村庄的所有物。
她尝试逃过好几次，没有一个人会帮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默认这种行为并一起看着这些被买来的姑娘。
村子里好看一点的，年轻一点的，正值当年的女孩，都是被买来的。
好几个已经被折磨的痴傻了，也有好几个生了很多孩子，像个母亲机器一样当着大众喂奶换尿布，老实本分的像是一个真正的好妻子好母亲。
这里没有交通，没有警察，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
所有的逃跑都毫无用处，逃跑换来的，是新一轮更激烈更残暴的虐待，各种方面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听话，生个大胖小子，那日子还能好过些。
等到李慕晨说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没有眼泪的，都哭不出来了，脸上只有冷漠和灰暗，还有对这个世界一点情感都没有的死气。
唯独能感受到情绪的，就是她抓着鳖幽灵的手，用力到近乎快把鳖幽灵的手腕给抓破。
“我现在装作顺从，装作接受了命运才能换来现在的一点点独处的时间……”
李慕晨说到这里，眼底才终于有了一点点亮光，这点亮光让鳖幽灵想起了她偶尔在夜晚看到的，与虫群走散的孤独的一只萤火虫，光亮微弱，可是还在不断地用这点小光去寻找着族群。
“你是不一样的，你……我不知道，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李慕晨紧逼着看着鳖幽灵，将她的头发别到脑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这些人类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不对，你能帮我的，帮我逃出去，求求你，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我想回家……”
“求求你，求求你……”李慕晨跪在鳖幽灵面前，几近行了一个跪拜礼，低着头将额头放在鳖幽灵冰凉的手背上，“救救我……”
“我……”鳖幽灵听到自己的声音时吓了一大跳，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痛哭之后才会有的，她不敢置信地想伸手摸摸自己的喉咙，可是不过刚刚想把手抽出来，李慕晨就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好像深怕她拒绝一样。
“我出不去。”鳖幽灵眼底浸满了悲伤，只是针对这个女孩的悲伤，“我也想帮你，可是我……我被困在了这里，我出不去……”
“出不去？出不去……出不去啊……”李慕晨睁大了眼睛，这时候那眼眶里才灌进了一些晶莹的液体，亮光正在慢慢地减退。
鳖幽灵头一次心里有了如针扎般的疼痛，她下意识抓住了那双渐渐无力的手，“你让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来不及了，我要走了……”李慕晨的光又重新点燃了，虽然比刚开始还要弱一些，但起码还存在着，没有消失，她看着鳖幽灵的眼睛，逐字逐句，“我会想办法再来的，拜托你……求求你了……”
和几个月前，面前女孩的尖叫声传来的地方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他大喊着叫这个女孩回去做饭。
声音的程度之大，态度之横，宛如这个女孩不马上回应他他就能像那天晚上一样亲自过来抓李慕晨回去。
“我和你说过我名字的含义吗？”女孩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汗水滴在草地上，显得格外突兀，她低头亲吻了一下鳖幽灵的指尖，说，“我母亲姓陈，李慕晨的意思就是我父亲一直恋慕着我的母亲，同音字晨也代表着希望我们一家人之间的爱像晨光一样，永远光亮永远温暖。”
“我父母很相爱也很爱我，求求你，让我回家……”
随后，李慕晨就踉踉跄跄地往男人那边走去。
她又变成了顺从的小绵羊，匍匐在老狼的脚下，瑟瑟发抖地渴求着生存。
鳖幽灵一族有着漫长的生命，也有着水里生物最为纯净的眼睛与心灵。
这一族一直有一个传说，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极度信任你，能与你建立起共情的人，便可以互相许愿。
鳖幽灵运用能力帮助这一个人完成她最迫切最渴望的愿望，作为交易，这个人类也要完成鳖幽灵的愿望，两者相互相成，缔结契约。
足够真诚足够虔诚，这契约便会拥有效力，鳖幽灵便可以借助那个人类变为人类，以人类的双腿走出水世界，借此帮助人类，去人类的世界。
但这一直都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任何佐证。
如果不是李慕晨的出现，鳖幽灵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感同身受，心有灵犀，这是共情必需的东西，而刚刚鳖幽灵感受到了。
喉咙与心脏。
“可是，我有什么愿望呢？”鳖幽灵潜入了水底，看着五彩斑斓的鱼群，看着那些极美的珊瑚，有些不知所措，“我……想离开？”
“不……”鳖幽灵刚说完就否决了自己，她喜欢这个地方，可她不喜欢这里的人，“我的愿望，是……是——”
“是希望李慕晨回家之后，足够安全得到帮助之后，能回来将剩余的人也给带走，希望这里的恶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这里如同这片湖泊一样干干净净不被染脏。如果可以，也希望自己能再次拥有人类的双腿，上岸，去人类的世界走走看看。”
这是鳖幽灵目前最想要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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