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意思？”
苏明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安平将电视的声音放小，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几人，一副要认真讲课的样子。
赵耀祖和艾笑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没有什么太大感觉，比起听安平讲一遍他们早就了解的事情，看着苏明镜一副求学若渴的样子更有意思。
“人一出生，他们就被动地开始承担责任，最基本的就是对父母的责任，然后随着岁数的增长，又会增加对其他人的责任，朋友，恋人，爱人，再到更老一些，有了自己的后代，又开始对他们负有责任。”
“自杀看似是一种自我选择，但是要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所以自杀的人一旦死亡，他自身被动所牵扯到的责任都会成为他死后的一种无形的枷锁，他愧对过的人和事都会成为他投胎转世的限制。”
“要是这些人都是自杀的，那地府那边最近是要忙起来了。”
苏明镜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开启，一脸被惊呆了的样子，张张合合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慌，”艾笑笑的气都喘不过来地捏了一把苏明镜的脸，“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啊……也真是吓了一跳呢……”
“这也算是个悖论了，”赵耀祖看着电视上的记者的口型，发呆着说，“大部分自杀的人都是因为无法承担一些事情才选择这条路，都是为了解脱各种无形的责任感和束缚感，结果死后，这个责任依旧无法逃脱……”
“起火了！快走啊！起火了！”
“快走快走！诶！别走电梯！楼梯楼梯！快快快！”
“毛巾！捂住！”
“又起火了？！”苏明镜还正在沉思赵耀祖说的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尖叫呼喊声，伴随着的还有警铃响起的声音。
“你这里怕不是有毒。”赵耀祖马上冲到洗手间去，打湿了三条毛巾扔给了这几个人，“快走！”
起火的是苏明镜的邻居，就在她家楼上，这是第一次四人聚会选在她家，然后就出了这事。
“真是……见了鬼了……”
因为离得太近，所以苏明镜呛了几口浓烟进去，现在喉咙难受的不行。
“想想之前住不进巷鬼也在这附近游荡，”艾笑的语气带笑，拿了一瓶买来的水给苏明镜漱漱口，“你大概是招霉运的体制。”
“不，她不是招霉运的体制，”赵耀祖和安平自从带着苏明镜和艾笑逃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这栋楼前面，看着消防员和警察来来往往，视线一直盯着那个被烧的窗户都破碎的住户不放，“她是招鬼怪。”
“而且还是古鬼。”
安平回头看了苏明镜和艾笑一眼，“工作又来了。”
“呼哧……呼哧……呼哈……”
一个壮硕的，满身肌肉，近乎两米的男人一脸惊慌地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跑去，嘴巴大张，里面还依稀可以看见有火焰在喷发，随着他奔跑的脚步，不断地往外窜。
“怎么办怎么办？死人了吗？又死人了吗？他们死了吗？”
炬口鬼一边跑一边抹眼泪，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是第五起了，他们……他们不想死吧？
“他们都在尖叫哭喊，他们在祈求着帮助，不像是第一起和第二起，那些人都没有这样……他们很平和，还带着笑容呢……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杀人了？我是不是让那些人死去了……还用火……我知道的，火烧的可难受了……他们……他们会很痛很痛……”
——不，你是在帮助他们，他们本来就是想死的，你是帮助了他们。
——他们一直想自杀，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有那个胆子，因为你，他们才彻底解脱。
——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要乖乖的，要继续当个好孩子去帮别人才对是不是？我们的炬口鬼，真是个好孩子……
“我？帮了他们？”炬口鬼这才停下了脚步，呆呆地问着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声音，话语间没了之前的情绪，显得有些呆板，眼神也开始变得呆滞，“我做了好事，我没有伤害别人？”
——对，好孩子，你做的是对的事情，你最棒了……
炬口鬼，口含烈焰，在最开始是古鬼界的一个笑话，一个衰鬼，不管吃什么东西，还没送到嘴里，都会因为口中的火而燃烧殆尽，变为灰烬。
虽然不用进食食物，但是每当遇见看起来可口的东西时，炬口鬼总是忍不住想要尝尝，可每次的品尝都以失败告终。
每次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炬口鬼就会独自一人，远离那些嘲笑的声音，自己去找个靠水的地方去静静。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没有任何反常的一天，炬口鬼正蹲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唉声叹气，还时不时地吐出火焰，然后眼睁睁看着它被水吞噬熄灭。
“唉……”
——为什么要把火喷进湖水，你不喜欢火吗？
一个女声突然传到了炬口鬼的耳朵里，他猛地被吓住了，动作极大地站了起来，湖面都因为他抖了三抖。
他到处往四周看着，可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炬口鬼目瞠口哆地抱住自己，想着自己该往哪个地方逃跑。
——你胆子很小啊，明明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任人讥笑，想改变吗？
老妪沙哑的嗓音带着一股独特的引诱感，蛊惑着人顺应着她的想法做她想做的事情。
“你要怎么改变我啊……”
“咳咳咳……咳！呕！咳……”炬口鬼不过刚刚问出口，嗓子里就像是吞进了一支巨大的虫子一样瘙痒着他的喉咙，随之而起的还有灼烧反胃的呕吐感，让他不适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别停，别管，就这样，马上就好……
——改变很简单，就是让那些人好好看看你真实的力量，让那些人好好看着，你是多么强大，没有人敢再嘲笑你，没有人再敢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你。
——你是火之神，人人敬仰。
——所有人都该畏惧你。
老妪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极了，有种计谋即将得逞的激动感。
可是这样的蛊惑，这样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只能让一般人上钩。
炬口鬼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一般鬼，没有鸿鹄大志。
所以这个声音没办法让他有想要追随的感觉，更别说，他压根不介意那些嘲笑。
即使事后会难受，但也不过是片刻罢了，那些鬼怪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个吃不了东西的可怜鬼。
想到这，他的咳嗽减缓了许多，又有些闷闷不乐地盯着湖面不愿意动了。
——怎么了？不喜欢？
炬口鬼没吭声。
——行了，不喜欢就算了，喝点水试试看。
老妪意识到炬口鬼的内心白的跟一张纸似的，没有什么欲望可以利用，便也不勉强。
“可我不渴……”
——那也随你吧。
“你是不是不高兴？”炬口鬼听着这个神秘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有点忐忑，“你在哪啊？”
——我一直都在你身体里，你的火是我，我的火也是你……不过，你肯定听不懂对吧？
炬口鬼嘴里嘟囔了一声，不想让这个陌生人因为他有什么不高兴的，便听她的话喝了口水。
“诶？不会喷火了？！”炬口鬼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再用手捧了一手水喝了下去，“诶？！为什么？！”
——不仅仅是水，以后什么吃的你都可以好好地吃下去了，我们做朋友吧，很高兴以后能和你相处，炬口鬼。
“你好你好，很高兴遇见你，嘿嘿。”炬口鬼傻不愣登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你在哪啊？”
——你看不见我的，好孩子，你现在能力不够，等未来我好好帮你一把，你就可以从火里看见我的样子了。
“我真的是做了好事对吧？不是个做坏事的坏孩子，不会被黑白无常两个哥哥抓走对吧？”
炬口鬼吐出了一团泛着蓝光的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看着上面显现的小人儿，弱弱地问道。
——当然不会，我的好孩子。
小人儿伸出手，摸了摸炬口鬼的脑袋，“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哪一次不是顺着你的意思来？我们都是好人，我们是在救助那些和你一样，因为胆小而无法做出正确选择的人，他们会很感谢我们的……”
炬口鬼含糊不清地嗯嗯了两声，低着头蹭了蹭那只格外温暖的手。
“孩子，抬起头来，”小人儿摩挲着炬口鬼的头发，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来，看着我。”
炬口鬼听着这口气就下意识一个激灵，抖了一抖，他的眼里有着些恐惧的湿润，但也有着无法摆脱的尊重。
“不会有人因此责备你，你所做的都是有人该做的，你只是在他们做这件事之前去帮了一把而已，明白吗？”
炬口鬼没有回答。
“明白吗？！”小人儿的动作粗暴了很多，她紧紧捏着炬口鬼的下巴，眼里有着火焰，她直勾勾地看着炬口鬼，炬口鬼也看着她，渐渐的，他又开始像没了意识一样，眼里也出现了和小人儿一样的火焰。
“明白……我在做好事……我做的都是应该做的事……”
“你们几个在这里干嘛？其他住户都去找酒店了或者是回家了，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语调和那股飘散不开的烟味，艾笑暗叹了一句不会吧，四人同时转头——果然，任款冬。
顿时，四人的眼神都透露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语和一副看见不想碰见的熟人时会有的态度。
任款冬看着四人跟个机器人似的，表示出了一致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懵头，之前他记忆出现了点紊乱，同事都说是自己太执迷于查案了，所以有点忘事和窜事，现在看到这几个陌生人的眼神，他突然不太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们……认识？”
四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说道，“不，不认识。”
“……”
“为什么一直往上看？”任款冬怀疑地看着这四个人，朝着左边打了个响指，小高就跟个警犬似的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据现场报告分析，大部分纵火犯都会在案发现场一直看着火从起到落以追求快感……”
“我在这里观察挺久了，就只有你们几个一直都盯着那个窗口看，”小高听到副队这么一说，就警惕地把手放在警棍上，一脸严肃地看着这四个人，“不介意的话，跟我警局走一趟？”
艾笑真是服了任款冬了，就算什么都忘了，还是不忘把他们几个天天到晚往警局领是吗？
“诶，你们这几个……”小高瞪着双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我认识吗？”
任款冬挑了挑眉，越发狐疑地看着这四个蓦然有些僵硬的人，“你见过？”
小高迷迷糊糊地在脑袋里搜索着这几人，视线一直放在安平艾笑身上没移动，眉头越皱越深，“没……有吧……不对不对，没见过……嘶，有点眼熟……”
“人有相似吧，我们就是几个普通老百姓，也没犯过事，怎么会熟悉？”安平客气地对着两人笑了笑，“可能是大众脸，所以两位警官记错人了。”
“对啊，”艾笑将头发别在了耳后，语气很轻松，“我们一直往上面看也只是因为我朋友的家就是那栋起火的住户的楼下，我们正在想着，那里还能不能住人，能不能进去……”
“诶？！这不是小苏吗？你在干嘛呢？”
任款冬刚想询问一番苏明镜，旁边一个大妈就扯着个大嗓门，旁边站着的估计是她的儿子，提着一个行李箱，急匆匆地要离开。
“秦大妈！”苏明镜还在想自己的租房证明放在房间里，这就看到了她的房东，“您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任款冬皱着眉听完了这位突然过来的大妈说了一大堆，早在她最开始说的两句他就相信了，苏明镜确实是住在这里的。
后面的所有话全都是些想要关心八卦的废话，让任款冬头都大了。
也因为这位大妈情绪的激动，把旁边那些本来已经离开的大爷大娘们全都吸引了过来，一人一句嘴地问任款冬这边的情况。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些大爷大妈，安平几人趁着那两位警官没空的功夫，便悄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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