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平日里虽偶有应酬，但极有分寸，鲜少让自己陷入醉态。然而今晚却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在林南教授面前，他能够完全卸下心防，不必掩饰内心的忧虑与抱负。
师生二人相谈甚欢，推杯换盏间，不觉已饮过了量。
归途的车上，程亚楠凝视着身旁沉沉睡去的李焕，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这一刻，她忽然洞悉了李焕执意减持蜗牛置业股份的深意。
他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计划在未来数年里，围绕橙子科技打造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从芯片研发到软件应用，从供应链整合到终端服务，这个宏大的蓝图需要投入的资金将是个天文数字。
程亚楠轻轻为李焕披上外套，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头。即便在睡梦中，这个男人似乎仍在思考着那些关乎企业命运的重大决策。
看着李焕略显疲惫的脸庞，程亚楠内心既心疼又钦佩。也许正是这份永不言弃的执着，让她心甘情愿不要任何名分，也要为他生下女儿。
车子的刹车声打断了程亚楠的遐想，原来已到达地下车库。在司机的帮助下，她才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焕扶进屋内，安置在床上。
看着床上醉意沉沉的李焕，程亚楠只能亲自打来热水，细心为他擦洗。这一通忙活下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多，程亚楠自己才得以洗漱就寝。
翌日清晨，第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轻轻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李焕在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换上干净的睡衣，床头柜上还贴心地备着温水和解酒药。
厨房里飘来阵阵米香，他循声走去，只见程亚楠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熬制小米粥。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头还疼吗？程亚楠转身看到他，眉眼间漾开温柔的笑意，我煮了粥，养胃的。
李焕倚在门框上，注视着这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这一刻，商场上的运筹帷幄、产业布局的宏大蓝图都悄然远去，只剩下寻常人家的温馨时光。
昨晚辛苦你了。他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
能让你安心醉一场的机会可不多。程亚楠侧首微笑，将火调小，去坐会儿，粥马上就好。
餐桌上，两碗清粥几碟小菜，简单却暖人心胃。李焕望着对面细心为他布菜的女子，忽然觉得，正是这些平凡时刻的温暖，支撑着他在商海沉浮中始终保持初心。
这个周末我陪你一起去一趟香港吧。李焕放下粥碗，语气温和却坚定。
真的？程亚楠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尽管从未开口要求，但她内心深处一直期盼李焕能多花时间陪伴女儿。
周五下午，李焕的私人飞机平稳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这个周末，他完全放下了工作，陪着程亚楠和女儿在香港好好的放松了两天。
周日傍晚，将程亚楠母女送回住处后，李焕的飞机再度起飞，目的地却是杭州——杰克马已多次诚挚邀请，这次他特意安排时间赴约。
飞机降落在杭州时，暮色刚刚笼罩这座古城，趁着夜色，李焕乘车来到西湖边上。
老弟，欢迎来到杭州。杰克马一身中式褂衫，在月洞门前含笑相迎。
园内曲径通幽，白墙黛瓦间点缀着玲珑的假山。杰克马引着李焕穿过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亭阁。推开雕花木窗，西湖夜景尽收眼底——远山如黛，湖面倒映着三潭印月的灯火，偶有画舫缓缓驶过，留下粼粼波光。
这是自家茶园今春的明前龙井。杰克马亲自执壶沏茶，动作行云流水，水是清晨取的虎跑泉水，配这西湖月色正好。
茶汤清冽，回甘悠长，好茶。李焕细品后由衷赞道。
你在美国的事，我都听说了。杰克马放下茶壶，神色变得认真，能在那种局面下全身而退，不容易。
洛杉矶的事件在互联网上沸沸扬扬，但杰克马显然是少数知悉内情的人。毕竟，他和李焕都是曾踏入过瓦伦堡先生那间神秘会客厅的中国企业家。
然而两人的选择却截然不同——杰克马当年几乎未作太多犹豫便接受了瓦伦堡提出的合作条件；而李焕，则选择了更为强硬的立场。
时代不同了。李焕轻转茶杯，目光投向夜色中的湖面，当年你面临的选择，与今日我面对的，看似相似，实则不同。
杰克马微微颔首：确实。那时我们太需要国际资本的认可，而如今......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赞许，但能在犹太财团的诱惑前保持清醒，这份定力确实难得。
有些话或许不该由我来说，李焕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坦言，但我认为，我们必须与这些犹太资本保持距离。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魔鬼做交易。这些人对利润的追逐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
杰克马闻言神色微凝。他何尝不明白李焕话中的深意，只是作为早已与犹太资本深度绑定的企业家，他有着难以言说的身不由己。正如李焕所言，一旦踏上这条船，想要抽身又谈何容易。
未来的世界格局必将走向两强对峙，李焕继续恳切地说道，在这种大势下，试图左右逢源的中间派，最终很可能落得两面不讨好的结局。与其如此，不如及早表明立场。
我理解你的判断，杰克马轻抚茶杯，目光深远，但我认为不必如此悲观。在这个日益复杂的世界上，或许还存在......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夜色中朦胧的西湖：存在一种更智慧的生存之道。不是非此即彼的选边站队，而是在保持核心自主的前提下，与各方都维持必要的联系。
李焕轻轻摇头：马老师，在时代的巨浪面前，没有人能永远骑墙。当风暴来临时，每一艘船都必须选择自己的航向。
杰克马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你说得对。但你要知道，一艘已经驶入深海的大船，想要调头并非易事。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这些年，我也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夜风拂过，带来湖面湿润的气息。两位企业家相视无言，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每一个选择都关乎企业存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或许，杰克马最终打破沉默，我们需要的不是立即的决裂，而是渐进的转变。就像这西湖的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终将找到自己的出路。
李焕举杯示意，不再多言。他知道，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抉择必须自己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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