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真人自道侣仙逝之后，清心寡欲，又是正道之人最喜欢追捧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晃五百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将他奉为修真界第一人，哪里有人会去追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一人又怎么会有错处，怎么会无端亲手杀死自己一手养大视如亲子的亲传弟子呢？所以无论别人说不说或是怎么猜测，最终的定论只会是那亲传弟子犯了滔天之错，炎阳真人算是对他宽仁了，才未曾公之于众，避免其身陨之后还要遭受世人唾骂指点。
现在想想，五百多年，五百多年········池景不就说他五百多岁了吗？虽然这可能是巧合·········
虽然但是，上次看炎阳真人的表情沈明姬就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怪异，说他是超然吧，有点似是而非，说他是动容吧，又有点说不过去。今日再一看炎阳真人，沈明姬如醍醐灌顶一样——该不会这位亲传弟子，就是池景的爹吧？
之前知道溯雪红莲最后一位女魔尊早已陨落五百多年，沈明姬越想越可能啊！
她甚至都觉得她真相了。
她的确是真相了。
走了这么多世界，吃了这么多狗血的瓜，她倒是误打误撞的猜到了真相。那这样炎阳真人的神情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很复杂，有恍然大悟，有不可置信，有故人恍惚久别重逢，也有这么多年的后悔和追思吧。
沈明姬想想司玥瑶一脸遗憾的说，那可是视如亲子的亲传徒弟，沈明姬就能感觉到炎阳真人并非真正的断情绝爱了，他或许只是在自己一直坚信的正道和自己想要偏袒的人当中，做出了一个抉择。
这个抉择或许会让他对得起修真界，可是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他的良心，也对不起他的一腔真情。
都道炎阳真人有时候远眺边处的时候，早已超然若仙，是看淡红尘一切的模样，可是要沈明姬来说，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如直说他是活腻歪了。
先是在千年之前阴阳瓶一战中，他的师尊师兄弟接二连三的陨落，身边的同修好友或是点头之交也纷纷离他而去，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当真就是好事吗？
未必。
留下来的人，往往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那时修真界百废待兴，又青黄不接，他身上的担子，不比慷慨赴死的那几个烈士轻松多少。
而后是道侣，再后是和道侣一手栽培大的孩子，他的亲传弟子。
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只有孤家寡人，只空有这高高的帽子，这好听的名头——
又有何用呢？
没有尽头的寿命，彼之蜜糖，乙之砒霜。
漫长的岁月里，一切都会渐渐老去，而一旦自己特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渐渐远去，或还会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陨落消亡，最后所剩无几。
而自己始终一副模样，在岁月里辗转委顿，哪怕千万虚名，哪怕万千追捧——
却无一知心人，无一知己亲近，那样的生活，一定很枯寂吧。
炎阳真人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周围的人却未必会理解。
从来都是别人拥有的才是最好的，真正站在了那个位置上，忽而又觉人生天地间，忽如白驹过隙，不过三三两两、六七尔尔。
所以他如今看池景的眼神是这般的复杂，那他想做什么？三番两次的来挡在修真界诸人前面，他到底还是想亲手浇灭了他最后一点在人间有些亲近关系的火花吗？
沈明姬想的出神，池景却不乐意了，他用没有沾林烟血的那只手，戳了戳沈明姬的胳膊，一脸不忿的低声说：“他都千岁了，你一直盯着他看干什么？糟老头子有我好看？”
他这话说的丝毫不心虚，甚至还理直气壮，完全将自己的身份刨除在外，毕竟沈明姬不知道他是上神罹渊，自然也就不会知道炎阳真人在他面前恐怕都是个牙没长全的小孩子。
沈明姬：·········
沈明姬：_(:3)∠)_
沈明姬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她就服了池景有时候这无处安放酸不拉几的醋坛子行为。
她口味有这么重吗？？？
她瞪了池景一眼，二人就这样眉来眼去。
沈明姬踮起脚，旁若无人的在他耳边轻声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话，还偷偷加了一层屏障避免别人听见一厘：“炎阳真人五百多年前时手刃的亲传弟子，怕不就是你的便宜生父吧。”
池景跟她讲故事的那一晚，已经透露出了他知道溯雪一脉最后一位存于世的女魔尊在五百多年前陨落，沈明姬稍稍一说，池景就能立刻想明白。
他面色几不可查的变了一下，又归于无事发生。
虽无罹渊的记忆，可是却以罹渊自己的性格天性长大的这幅躯壳，池景与罹渊本来就是一个人。
他不可能恢复了以前的记忆就觉得池景的身世或是一切与他无关，所以他听见之后，心中还是震动的。
他看向炎阳真人的眼神淬了毒的冰冷。
炎阳真人默然，他跟没看见池景投过来的两束冰冷淬毒的目光一样，声音依旧很稳，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来此地，不是为了站在谁一侧。”
我已经做了太多抉择，和道侣为修真界上下求索，道侣崩逝在一次与魔族的对抗之中，他都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有太多追悔莫及的抉择，自以为是的选择了一条觉得是最好的路，手刃了一手养大视如亲子的亲传弟子，只因他有违正道，在一次历练当中竟与女魔私定终身。
炎阳真人平静的继续开口：“我不为修真界，亦不为魔族，我只为自己——谁想在此斗法，先跨过我的尸体。无论修士，或是魔族。”
他甚至没有自称本尊，他好像忽然苍老了很多，沈明姬竟然在他的神情中看出来了垂垂老矣的疲惫，他顿了顿，再一次强调：“我只为我自己的私心。”
“只为能保住和宴的最后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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