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看看，合适的话买一些。”
贾经理嗤笑一声，“咋的，小鱼你们也研究？”
程咬银赶紧上前打岔，“领导们，鱼多还新鲜，想要啥样的咱都有，尽管挑，价钱好商量，准保领导们脑子。”
库房里，程咬银拉来电灯，一向不舍得用，这会照的灯火通明。
四十五个背篓竹筐，盛满大大小小的鱼。还有狍子，野鸭，野猪，松鼠。
贾经理看着满满的食材，两眼放光，直接一挥手，“采购，上，咱们都要。”
两个人冲上去一人抓了一只狍子放在一边，转身又去抓，水产部门的工作人员顾不得矜持了，赶紧伸手抓过来。
四个人眨眼把狍子野鸭分了，野猪松鼠没动。
贾经理看着那一筐筐鱼，抬头对程咬银说，“送两个筐装鱼，这回去得刷车。”
程咬银赶紧提了两个空筐递给贾经理，又提了两个一样的，递给水边部门的工作人员。
“我也不少给你钱，这鱼大小不论，统一一毛一斤，野鸭子走鸡肉的价，狍子比猪肉一斤贵一毛，价你看行不？”
程咬银点头，行，太行了。
两家一家挑了两百斤鱼，贾经理开的东风进货车，能装，水产部门的吉普车已经装满了。
两家一样价，总共卖出了一千八百十三块钱。
把东西装好车，程咬银提着八只松鼠出来，一辆车上放了四只，“这也算一口野味，拿回去尝尝，试试合口不。”
水产部门的工作人员笑着接了，上了车，赶紧回去了。
贾经理一看吉普车走了，笑了笑，拿出纸条写了个电话，递给程咬银，“书记，年跟前，我再要一批货，今天这样的就行，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可得给我备上，不能让我空跑。”
程咬银接过电话号码，小心拿在手上，抬头看着贾经理，“这个，贾经理，这都是俺们自己吃的，不是卖的。”
“我知道，我知道，咱换着点吃行不？你想换啥？”
程咬银想了想，“棒子面，高粱面，都行。”
“行，面不够，地蛋凑。”
“地蛋？”
贾经理笑了，“俺们山东的方言，土豆子。”
“行。”
“有时间的话，五月份捕鱼，那时候的鳇鱼值钱，要是能捕到今天这么上千斤的鱼，我给你四千。”
程咬银懵了，“为啥？五月份为啥那么贵？”
“其实，鳇鱼主要的价值不在鱼肉，而在鱼子，取出鱼子做成鱼子酱。像这条上千斤的大鳇鱼，大约能取出一百三十斤鱼籽。”
程咬银心疼的揪了起来，一样的鱼，少卖了两千八百块。
“走了，年底再来打扰，天黑了，得赶夜路。”
把人送走，一直到晚上回到家，程咬银心里都不得劲，倒头往床上一躺，忽然想开了，“去他娘，反正是白捡的，多少就是它，睡觉！”
次日是童晓晓回单位报到的日子，本以为能和以前一样，点个名汇报一下工作，就可以撤退了，没想到曹明亮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这一批找事的知青，没有预料中的麻烦不断，相反，那是相当省心，自从到大队，一件出格的事都没发生，这让一直跟进的童晓晓英雄无用武之地，闲的让人眼红。
重新回到天天上班的日子，平平淡淡中，童晓晓仿佛一粒微尘。
牛牛放假，两边跑，今天后山打野，明天在公社溜达，上午还和小伙伴出去巷战，下午又骑着小三轮去接姐姐下班。
日子悠悠闲闲，眼看要过年。
单位里不像大队上，有猫冬的说法。
干到二十八，初一闲半天。
口号老早拉出来了，童晓晓看着头皮发麻，这真的太卷了，卷上天。
好在都是场面工作，总结工作，下乡慰问，表彰先进，不外走走形式，激励人心。
年二十二，春节的食品配给下来了，知青办几个人都领到一样的票证。
一盒迎春牌香烟、一盒肉罐头，一斤葵花籽、半斤红枣，半斤木耳、半斤香油、一斤水果糖、一斤饼干，一只冻鸡、一条冻鱼，一斤肉。
印刷简单的春节供应券发下来，刻不容缓地要去买，它们都是有期限的，过期作废。
办公室几个人约定每天中午和下班时间一起去买，童晓晓不想去也被裹挟做一堆。
葵花籽和香油在粮店卖，其它的必须到指定商店。知青办的定点商店是距离县汽车站很近的车站商店，出县委大院要经过两条街。
东北的严冬，零下20多度很常见。无论多冷，路面多滑，路上有什么意想不到，几人都是一连几天，每天跑两趟车站商店，看能抢到什么。
掀开脏得油光发亮的棉门帘，车站商店进门是前厅，前厅地上都是人们踩出来的雪脚印。
进商店向左转卖食品，右转是日用品。和食品部比，日用品部冷清很多，因为卖的东西太单调。
一排货架，上层摆一排暖水瓶，下层都是洗脸盆，铝制暖水瓶很鲜艳，大红中间带双喜字。
洗脸盆有冬天的梅花，有大海航行靠舵手，有彩色图案，也有字，“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或“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伟大领导思想”。
买食物的长队曲曲弯弯，黑压压全是人。
童晓晓，苏媛，张芹和徐云龙，排到商店门外，室内室外都冷，冷的直跺脚。
最紧俏的是冻鸡冻鱼和肉，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货。
好不容易排到了屋里，忽然所有人都往外面冲，听说商店后面办公区开了一个小窗口。
等童晓晓几人赶过去，只看见重重叠叠人头攒动。没有人排队了，全往前挤，生怕忽然有人喊“散了散了，卖完了”。
童晓晓有些无语了，看着身边同事都是拼着一股劲，只能侧着身跟在苏媛后边，看着前头开路的徐云龙拼命朝人堆里撞。
远远地，童晓晓发现牛牛爬上冒热气的人群，在人头人肩膀上半踩半爬，接近那个热气腾腾的小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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