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刑警队又重新休整了一下，集体休息这种机会还是很少的，他们还抽空去医院看了看高隽，这小子也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最后是因为检查出有轻微脑震荡才安排入院的，他也急着想出院，没什么大事在医院躺着也怪丢人的。
林曦走进病房，看到高隽女朋友正坐在那里给他准备午餐呢。
“诶林曦！”高隽看到病房门口走进来的林曦，然后同事们陆陆续续到。
这帮子人在一起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样子，对于案子倒是只字不提，就像是约好的一样。
“我不行了，我今天要出院，没什么大事还在医院留着干嘛呀。”
高隽女朋友叫董思雯，他们喜欢叫她董小姐。
董思雯拧了高隽手臂一下：“你现在别嘚瑟，后面要是再病倒了我可没心情再照顾你了。”
“人董小姐说得对，平时工作这么忙，难得躺在这里还有娇妻相伴，急什么呀。”林曦凑近他说，“局里算你工伤，多躺两天吧。”
几个人笑开去了。
卫尘婉站在他们后面，情绪没有太过高涨，其实她今天本来是想待在家里的，身体很沉只想睡觉，尤其是听到那天吴大荣说的话，想忘都忘不掉。
不过他们约好要去医院看高隽的，所以她也就跟着林曦去了。
其实因为这件事情，负伤的公安同志不少，这一片病房基本都被T市的公安承包了，两个重伤的现在也无大碍了。
林曦也就带着自己刑侦科的同事们简单慰问了一下。
靠窗最里的那个病床上，一个男人在挂水。
苏小蒲认了出来：“林队，这就是我们发现事情端倪的派出所周方延民警。”
林曦上前打招呼，对方也认出了林曦。
“林队，你好你好。”
简单说了两句，他们没在病房里待太久，不打扰他们休息了。
临走前，周方延叫住了林曦。
“林队，有件事拜托你一下，我当时调查的案子是强占民宅，那里的报案人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房子烧了之后我们暂时把他们安排在招待所，也顺便教他去申请一些补助，但是他们随身有一些证件也被毁了，流程就有些慢，报案人母亲生病比较严重，我怕耽误事，你看看能不能提前安排一下。”
林曦点点头：“行，我知道了，特殊事务特殊处理。”
走出病房之后，林曦就很自然地牵住卫尘婉的手走在后头。
“过会儿陪我去吗？”
“什么？”
“我说，过会儿要不要陪我去办事。”
卫尘婉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额，哦好。”
林曦去办事的时候卫尘婉就坐在车上没下去，林曦在里面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还拿着些东西。
他回到车上，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车子前面的储物柜里。
“我们要去一次报案人现在住的招待所。”
“嗯。”
车子开在路上，卫尘婉一直看着车窗外，林曦好几次侧头看她，她都没有发现。
忽然感觉到她的手背上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
林曦把手放在卫尘婉手上：“婉儿，你心情不好吗？”
卫尘婉只是摇摇头。
“见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也没听见我们说了什么，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没有。”
“你看，你平时说话没有这么冷淡的，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的缘故累的？还是说……最近咱俩在那方面有点懈怠，没让你舒服到，所以闹情绪？”
林曦这说着说着就开始往其他方向偏了。
卫尘婉满脸看人不成器的样子道：“你真下流。”
“那你说，是不是嘛。”
多大人了，还撒娇……
“不是。”
“行，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说，今天晚上就让你重回巫山，感受云雨。”
卫尘婉简直对他无话可说。
车子没开多久就到了。
林曦松开安全带，看卫尘婉还是坐在车上。
“走吧，陪我去一趟，报案人的母亲有心理疾病，除了她儿子意外见不了其他异性，要是万一过会儿有特殊情况，你就去做下交流。”
“真假的啊？还有这种心理疾病。”
“真的，听派出所的同志说的。”
“那好吧。”
卫尘婉这才下了车，跟着林曦进了招待所。
林曦敲了敲某间房间的门，过了会儿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然后默默开了一丝门缝。
焦风磊看着门外没见过的两个人问：“你们是……”
“你好焦先生，我们是T市公安分局的警察，因为上次陪同你们的公安民警受伤，又考虑到你们有特殊情况，所以我特地跑一趟，给你们送一下材料。”
焦风磊听明来意又把门打开了一点，回头看了眼谁在那里的母亲，然后才走出到门口，卫尘婉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其实年纪正直青壮年，只不过模样已经是历经风霜的样子。
“太感谢了，还让你们特地跑一趟，麻烦了。”
“没有没有，与民方便，这是应该的。”
焦风磊结果东西之后，林曦就准备走了，刚转身走出去两步就听见身后焦风磊叫住了自己。
“请稍微等一下。”
两人转过身，林曦问：“还有事吗？”
焦风磊回到房间再一次看了眼母亲，然后带着房间钥匙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咨询你们，不知道方不方便。”
“是什么类型的事务，要是我们有能力的话倒是也方便。”
“我想报案。”
此话一出，林曦和卫尘婉立即对视了一眼。
三个人就坐在全家便利店里的休息位。
“不好意思，我不敢离我妈太远，她的病时不时会出状况，所以只好委屈你们在这里听我说话了。”焦风磊一脸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其实我老家在A市，是因为要给我妈看病所以才来T市的，家里现在就我跟我妈了，在老家的条件也很普通，为了给妈妈看病我是辍学来这里的，这里工资高，节省一点还是够用的。我主要想说的事……”
焦风磊沉默了一下，然后再开口。
“在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妈妈失踪过一段时间，听奶奶说我妈是隔了几个月才回来的，她浑身是血，精神状态也不好，所以就带她去县里的医院检查，但是等她从医院回来之后父亲就变了，吵着要离婚，说是我妈在外面乱搞，那时候亲戚都住得很近，流言蜚语传得很快，所以父亲为了摆脱外人异样的眼光，就很快速地跟母亲离婚了。刚开始的时候母亲还能正常和人说话，但是一直哭一直哭，说有男人对她下手，到后面母亲的精神状态一年不如一年，到后面看到陌生男性就会发病，后来我看不下去就带我妈离开了老家，可那个伤害我母亲的人至今没被抓到。”
“当时你母亲失踪的时候没有报警吗？”
“听奶奶说是报警了，但是失踪太久警察没找到人，怕传出去不好听就再也不提了。”
林曦皱眉，有些地区思想落后，就容易导致这样的情况，受害人不断产生却没法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那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你了解多少。”
“我其实……没有很了解，因为我妈妈失踪那段时间我还很小，很多事情是听大人说的。”
“听你长辈说的话，是比较客观地告诉你，还是带有主观色彩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妈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她在之前意识还很清醒的时候说是有一个男人伤害她，就是在那方面伤害她，她自己一直陷入回忆的痛苦中，所以最后才会……精神出了问题。”
“所以你现在所了解的内容，就只有这些吗？”
焦风磊点了点头。
“其实我本来已经想当做没这件事了，可每当我看到以前家里的全家福的时候我就很难过，我妈年轻的时候挺漂亮的，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很愧疚，感觉是我以前没本事保护好母亲，而且我们当地县城被夫家退回来的女儿娘家也不好意思收，尤其是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更没脸收了，所以我妈才会带着我一个人生活的，我觉得这么多年了，就想问问可不可以报案。”
卫尘婉转头问林曦：“可以吗？”
林曦的表情没有这么轻松，也没有直接回答卫尘婉：“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emmm……我三岁的时候，应该是二十六年前了吧。”
林曦叹了口气：“这事情怎么说呢，我直白的说，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接受。”
“您说。”
“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二十年的刑事案件周期，很多案子超过二十年之后就很难继续追踪受理，这是第一点。其二，这件事情的陈述没有证据，单凭你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和你母亲现在的状态而言，我们是没法立案的。”
卫尘婉看着焦风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失落。
林曦说的她其实很不明白。
她问：“林曦，为什么不能立案？这样的情节，为何不能立案？”
“案子不是通过一个人的说词就可以去做的，即使有需要追究其刑事责任的，但是没有事实证据去证明有犯罪事实，我们是无法立案的。”
林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卫尘婉一下很激动，她突然站了起来质疑他：“警察真的有不能办的案子吗？”
卫尘婉这个样子，便利店里其他的人都看了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曦拉了拉她。
“你先坐下来。”
卫尘婉脸色不是很好看，站着好几秒才坐下，然后就别过脸看着外边，有心事。
林曦在那里跟焦风磊好好地做了一个解释，同时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希望他母亲的病能早日康复。
送走了焦风磊之后，林曦看着卫尘婉好像情绪真的很不对，她坐在车上真是一言不发了。
“婉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这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你跟我说说你怎么了？别不说话，你心里藏着的事我猜不到。”
卫尘婉咬了下嘴唇。
“林曦，我问你实话，你是不想立案还是真没法立案。”
“婉儿，你是觉得我故意不想帮他？”
说实话，林曦真的没想到卫尘婉会这么说，不过她这么说林曦不怪她，不知者无罪。
卫尘婉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觉得你故意，就是觉得警察也有不能办的案，人家都这么说了做警察的竟然不能帮他一把。”
“我是对他实话实说，我不能一面说着可以立案调查，另一面其实什么结果都给不了人家吧。”
卫尘婉一想到焦风磊和他母亲的遭遇，又想到那天林局说不再调查案子了，她就实在想不明白。
“不要给公安的不作为找理由。”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人真是容易被误会和怒气冲昏头脑，她这么说公安不就是等同于在说林曦也不作为吗，可这时候已经没法让卫尘婉好好说句道歉的话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们公安不作为？”林曦听了这话瞬间皱起了眉。
“我……”
“警察办案有条件，不是什么人说有事我们都有义务理睬的，他这二十多年前的事本来就是为难我，我不能什么资料都没有说查就查吧，这对我的同事们也不负责啊。”
林曦慢慢踩下刹车，等着红灯。
卫尘婉像是被激到了一样，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林曦一下没反应过来，没拉住她。
“卫尘婉，你干嘛！”
他的车处在来回各只有一根车道的路上，前后都有车，他没法停车，等他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再回到这里找卫尘婉的时候，她人都已经不见了。
林曦心里有点慌，拿出手机都有点不知所措。
一个电话打过去，却听到那里暂时无法接通。
卫尘婉打了辆车回家去了，是回她自己家，当初没把家里东西都搬走就是觉得可能还会回来住，没想到自己现在真的回来住了。
最激到她其实就是那句“二十多年前的事是在为难他”，她忽然想到自己父母的事，最初也没想因为认识林曦所以能有人找机会查查她父母的案子，但是他这么一说是真的伤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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