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夫人……”
别庄里的佃农很少有知道主家身份的——因为储妃孙氏这三千亩良田的来历其实也不太正规合法。所以她并不张扬。
佃农们便只以为自己的雇主是都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从前孙氏也不会来住这些农庄。
哪怕不待在东宫，皇家也不缺少风景上佳、装修精美的别院。
而巧慧来了……
对此也无意纠正他人的认知：或者说，比起东宫里的太子妃，王朝将来的皇后，她也更乐意去做都城内某位普通的大家夫人。
储妃娘娘，听着风光荣耀，实际一脚出八脚迈的，平日里不知要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打量。言行举止，处处仔细。还易顺了婆母，恶了丈夫，后宫中的太监宫女嫔御，善面之下，谁看得出真心？
反不如乡野小民，不过一点小小恩惠：看有人劳作中途，脱力倒在田间。便使人去往都城请了大夫，为其抓药医治。顺便又请大夫给庄子上面所有农人排队检查了一遍身体，有病医病，无病安心的……
便能得到他们衷心感激。
“夫人……”
“嫋嫋……”不得不说，即便巧慧自己就是外貌党们的受害者之一，但长的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招人疼啊！以至于太子妃本只是矜持不失优雅的回复着那些因为感恩在怀而不断上前问安的百姓。却在那雪团子出现以后，毫无顾忌的把她抱了起来。
“你又过来这边玩儿啦？”巧慧伸指逗着雪团子，“前几日大夫过来游医，嫋嫋可让他看了？今儿个他可还没走呢！嫋嫋不妨带了家里父母兄弟一起过来瞧瞧……”
“我让大夫看了，是康健的！家里没有父母兄弟。”嫋嫋眨了眨眼，童声清脆道，“夫人阿姊，我给你带了礼物！”
“喔？什么？”巧慧被雪团子勾起一点兴趣。
然后便见那小不点珍而重之的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只小小的黑背黄腹的雀儿来。许因秋天山林物产丰饶，小动物们都在贴膘，那雀儿肚皮圆滚滚的，一出衣兜就叽叽喳喳叫了起来，鸣声婉转。
“真可爱。”巧慧小心翼翼的伸指顺了顺山雀柔顺的羽毛。虽然宫中御苑里她见得多了珍惜、漂亮的鸟儿，但凡事物以稀为贵。御苑里良禽多了，看着就让人淡了稀罕。反不出此时一只小山雀独秀，令可教人爱怜。
嫋嫋：“夫人阿姊喜欢它么？”
“嗯。”巧慧道，“很喜欢。”
“那阿姊要养着它么？”嫋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比起一把年纪还学不会看人脸色的太子殿下，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揣测人心。
所以，她决定不告诉巧慧，这只雀儿原本是捉来给她吃的……
“不，”
巧慧摇摇头道：“这雀儿本就属于山林，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夫妻儿女……我纵喜欢，又怎忍强留它在我身边？能遇一朝就足够啦，往后，不如还它以自由。”
“嫋嫋，来，告诉我，这雀儿，你是在哪捉到的？”
嫋嫋便晃荡着小短腿从巧慧怀里跳了下来，又拧身一手拉住巧慧的手，一手指了指左前方向道，“那里！”
巧慧于是就牵着雪团子（被嫋嫋带领着）去放生山雀儿了。
一路上，小嫋嫋叽叽喳喳、欢蹦乱跳的，不时就去路边摘些漂亮的野花、野果送予巧慧。
巧慧就很好奇。
“这是什么？”
“吃的……”
“红果子，可以吃！”
嫋嫋樱桃般的小嘴念念有词，给长在深宫多年的巧慧正式开启了一番新天地。
………………
………………
就这样，
等太子殿下忙完了政务前来别院接他的太子妃回宫，迎面看见的，便是一株不知名的果树上，穿着竹青色曲裾的巧慧爬在树枝上摘果子，底下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豆丁张着衣兜在接……
太子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他出生的时候，文帝已经初步发迹，别的不说，至少家里孩子都是衣食无忧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所以，他也没干过上山下水找野菜的事情。
“主君……”
“主君……”
有看见太子车架的仆从连忙上来迎接。太子一手推开他们，大跨步走到树下，仰头唤道：“巧慧……”
他想叫她小心点。
却见伊人原本笑颜如花，醉心采集，根本没看见他来了……太子殿下这突然一开口，就让本才刚学会爬树没几天，技能点不太纯熟的太子妃失足没踩稳树枝，直直从上掉了下来。
“巧慧……”太子立时一惊，本能的又上前两步，张臂接住了妻子。
——万幸，他虽从不上战场，天下平定未久，弓马武艺还是有经常锻炼。这一接，倒有惊无险……
“阿姊……”
嫋嫋也被巧慧突然坠树一事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放下果子跑过来看巧慧情况。
巧慧闻言立时从太子怀里离开，反身蹲在地上，搂着嫋嫋安慰。
太子殿下：……
这丫头，谁？太子妃娘家人么？可孙氏这代，好像没有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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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嫋嫋是妾在庄子上偶然遇见的女娘，活泼聪敏，甚是可爱。”
“嗯，巧慧可知道那孩子身份？”
“她年纪尚幼，记不得父母名讳，只说从小就不在了……妾有派人跟她回家去看过，那片庄子，大部分都乃军中校尉所有。只是她家，已然荒凉……”
“不错。”太子道，“那小女娘正是程校尉家主支嫡女。”
毕竟是一国太子，别的大案要案查不出便罢，一个小女娘的来历背景查起来还是非常容易。
巧慧：“什么？”
太子便随口说起了一段下人打听来的程家旧事，“当年程家主出征在即时，妻子萧氏恰好生下龙凤胎，本是想把妻子儿女都带去前线的……程老夫人却欲留下一个孩子膝下承欢，所以，萧夫人便留下了女儿。”
巧慧：“承欢膝下是假，保留家族香火是真……当年，程老夫人真正想留下的，其实是孙儿吧？”
所以孙女留下后，她才满不在乎，就把一个小姑娘随意扔在庄子上头自生自灭。
巧慧有些心疼。
她牵起太子绣有蟒蛟祥云图案的袍袖，道：“殿下，妾有一个不情之请……”
太子：“但说无妨。”
“妾想将嫋嫋带回东宫照料……”看程家何时发现孩子丢了要找，再顺势送回去，顺便敲打他们一二。
“这是小事……”太子不太在意道，“你自决便罢。”
左不过一个校尉家的小女娘，能得储妃看重抚育，也是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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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不时便有南迁过来越冬的大雁飞掠苍穹。底下、庄子外围的空地上，随处可见检修农具的民众……
“嫋嫋，你愿意随我回去么？”
回都城的车架旁边，巧慧蹲下身子，摸了摸雪团子被她养了一段时日后，成功养出的白嫩奶膘。
嫋嫋：“我愿意。”
“那以后，便唤我一声姐姐罢。”巧慧抿唇一笑。幽兰盛放般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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