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些凝固，两个女人就这样两两对望，谁也没率先开这个口。
反倒是顾倾渔，低低的笑了几声，“我是个罪人，没错的。先是辜负了姐姐的期望，后是做了对不起微生轩的事，再然后又负了微生寒的情意。这一辈子，我做了太多的错事，早就应该死了。”
“然后。”纪摇光冷淡的吐出一句。
顾倾渔手指一根根的握紧，“微生凉不能杀我，是因为我们的命是拴在一起的。我生他生，我死他死。”
“什么……”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纪摇光一双黑眸倏地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倾渔含笑，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重复一遍，“我和微生凉同气连枝，他没办法杀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摇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戏剧化的事，要知道，这样的事也只是在话本上看到，现实倒真是第一次听见。
见纪摇光有些不大相信的模样，顾倾渔将身子倚靠在床榻边缘，轻轻道，“当年我被皇帝遇见，一见倾心，他想方设法的把我和微生寒拆散带入了皇宫。起初我的确是反抗的，但那男人一点一滴的温柔始终是让我忍不下心来，便认命的接受了那个帝王。微生轩对我，真的是很好……而姐姐，也并未因此事而恨我，还每日前来看望我慰问我。但那时候，我瞧着小小的微生凉，便知道那孩子是恨我的。”
“你……”纪摇光张了张嘴，忘记要如何反应。
“我虽是巫女，年纪却是和微生凉差的不多，姐姐长我许多岁，模样却是一点看不出来。”顾倾渔闭上眼，思绪陷入狂风暴雨中，“姐姐知道微生凉恨我，她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子，哪怕后宫阻挡她道路的宫妃都被她下蛊毒杀了，她都未曾动我分毫。但直到姐姐动用了禁术后，我们才遭到了报应，都是报应……”
纪摇光看着顾倾渔眼角流出的泪，下意识的掏出绢帕在她脸颊擦拭几下，“照你这么说，顾清河下禁术是为了你？”
“不错。”顾倾渔点头，笑容有些勉强，“姐姐的心意我如何会不知道，将我和微生凉的命系在一起，一来可以让微生凉日后忌惮我，不敢轻易撼动，毕竟姐姐知道那孩子对我的恨意。二来……则是因为皇帝宠爱我，有我在的一天，那个被定义为不幸的皇子就能一直活下去……”顾倾渔说着说着，竟是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整个人哭成了泪人。
纪摇光身子颤了颤，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这样的因素。那当初的微生凉，是靠着什么才坚强的活下去的？
“微生凉……以前真的不受宠吗？”纪摇光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根本完全不了解微生凉。
“是。”顾倾渔毫不犹豫的点头，“不是不受宠，是完全不拿他当成人，生的这么漂亮的人，完全视若草芥。微生轩……他是被微生凉胁迫退位的。”
纪摇光没说话，只是垂头瞧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我不出现，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到头来，还是和微生寒互相折磨……”顾倾渔身子支撑不住的倒下，她瞧着同样僵直的纪摇光，扯着唇角一笑，“多少次我都想过要就这么死了……”
“你不能死。”纪摇光回头，伸手抓住顾倾渔的胳膊，“你死了，微生凉是不是也不会活着？”
顾倾渔牵着唇瓣一笑，“皇贵妃你觉得呢？微生凉会不会死？姐姐真是给我下了一副好棋，让我落得如今生不如死的下场，长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吃尽了苦头。”
纪摇光深深的看了顾倾渔一眼，冷淡的开口，“你不会死的。”
“你就这么笃信我不会死？”顾倾渔斜眼瞧着纪摇光，轻飘飘的说道。
“我信。”纪摇光伸手将那瘫倒的顾倾渔拉起来，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冲你对微生寒的情意，我便断定你不会寻死。更何况，你肯定有破解之法，毕竟，你是巫女，我说的对不对？”
顾倾渔诧异的瞪了瞪眼睛，忽然洒脱的笑出声来，眼角的泪也干了，“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我忽然开始讨厌你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聪明的女人吗？”纪摇光瞧着顾倾渔那眼底的精光，也跟着笑出声来。
从一开始，纪摇光便看出这顾倾渔在一点点的引着自己入套，上次她瞥见顾倾渔和微生寒私会时，她便瞧见了自己，也由着微生寒胡作非为，就是要引着纪摇光过来牵扯出过去之事。
一来二去，一切都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只是纪摇光太过于聪明，她什么心思都被一眼看穿了。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很好。”顾倾渔笑容映照眼底，“我救你一命，毕竟不是白救的。”
“你想要什么？”纪摇光单刀直入，直接开了腔。
“自由。”顾倾渔眸子闪闪，红唇缓慢的吐出一句。
“自由……吗？”纪摇光也跟着重复一遍，轻轻的弯了弯双眼，笑了。“那我问一句不应当我问的话，你要的自由之中，可有微生寒的位置？”
顾倾渔一愣，嘴角笑容绽放的更灿烂，“你这么聪明，你觉得呢？”
……
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寝殿，纪摇光整个人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直接蹬开鞋子，一个用力的扑倒在床榻上。
“娘娘可真是累坏了。”朵果儿立即过去将她踢飞的鞋子放好，便凑到纪摇光身边，笑眯眯的眨眨眼，“娘娘今日和太后说了什么？”
纪摇光看了朵果儿一眼，翻身一把搂过朵果儿的脖颈，两人脸颊凑到一起，只听她说，“微生凉是你主子，你且说说会不会做小叛徒？”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的。”朵果儿立即摇摇头，“主子知道这事，肯定不会惩罚娘娘，若是要受罚，肯定是我遭殃！”
“你知道就好……”纪摇光笑眯眯的闭上眼，脑子里想着都是之前与顾倾渔的对话。
那个身处宫中多年的女子，最终想要的只是那份自由。
只是，她要的那份自由，要实现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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