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昂抬起手来，指向了雪山深处。
我眯起两只眼，奋力朝他指出来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寒风与飞雪，就见在一个山坳之中，坐落着一个规模非常小的村子，大略扫一眼，就能数清楚村里有几间屋舍。
“那个村子，以前是猎人和参商落脚的地方，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去年上半年，我们才将它重建，如今它是五言堂的秘密据点之一。”
这是刘尚昂在抵达村子之前说的最后一番话，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只顾闷头踏雪，速度越来越快。
离村子还有三四公里的时候，刘尚昂就开始带着我绕圈，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东，弯弯绕绕，就是不走直线。
想必这里也像功曹山的阳城一样，存在一些特殊的布置，直走反而无法进入村子。
待我们进了村口，李淮山马上从一间屋舍里跑了出来，帮我拿了行李，引着我们朝村子深处走。
我留意到，除了他待的那件屋子之外，只有一间村舍里有人。
李淮山引着我们来到村子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里面烧了篝火，火堆上墩一口大锅，里面煮了羊肉和萝卜，锅口上热气四溢，满屋里都是炖肉的香味。
我将小琳放下，李淮山拿一个火钩子撩了几下篝火，而后冲我招招手：“来，先喝点热汤。”
“好。”我点点头，刚踏出一步，就听小琳语气很急地唤我：“老爷老爷老爷！”
我心说她不会是冻伤了吧，声音怎么这么急，赶紧回头看她。
小琳跳了两下，让脸上的围巾露出个缝隙，她从缝隙里看着我，说：“老爷我动不了了。”
这是衣服裹得太厚了。
屋子里非常暖和，我赶紧剥粽子似地将小琳剥出来。
小琳长出一口大气：“我现在终于知道，胖人的生活有多么艰辛了，老爷，以后我们要善待胖子。”
我被她给逗乐了：“胖子也比你刚才的样子灵活啊。”
刘尚昂将三个马扎放在篝火旁边，朝我招手：“来，边吃边聊。”
正好我现在也是一肚子的疑问，于是便招呼小琳做了过去。
李淮山帮我们倒酒盛汤，刘尚昂则直接打开了话匣子：“你叫郭海洋对吧？”
我点头：“对。”
“郑重地介绍一下，我叫刘尚昂，行当里的人一般叫我猴子或者大圣，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他叫李淮山，行当里的人一般叫他狗爷，你身边的人平时叫你什么，海洋，海子？”
“就叫海子。”
“行，那我们以后也叫你海子，下墓的时候，互相之间最好不要叫真名，容易被脏东西盯上，虽说咱们也不怕那些，不过多一份小心总是没错的。你已经见过小梁哥了吧，就是梁厚载。”
“见过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梁厚载，还有道哥，我们仨是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狗爷和仉若非是生死的兄弟，你知道仉若非是谁吗？”
“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行当里的人一般叫他小二爷，这个名号你要是没听说过，我就没必要再说太多了。”
“听说过，不过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淮山先将一碗热乎乎的肉汤递给小琳，又分别给我和刘尚昂盛了一碗蹚。
他将汤递给我的时候，开口说道：“你基本上没有接触过行当的人，这些事情不了解也正常，我们叫你来呢，也不完全是想利用你的能力，咱们是各取所需，互帮互助。”
这话弄得我有点迷糊：“怎么个意思这是？”
还是刘尚昂从旁说道：“听小梁哥说，你父亲多年前失踪了对吧？”
“对。”
“他的失踪，应该就和黑铜盉有关系，所以我们估摸着，你应该也在找黑铜盉。”
“你们也在找黑铜盉？找它做什么？”
“数年前，我道哥和小二爷在调查四方天的案子时，双双失踪了，而所谓的鬼门，其实就是进入四方天的大门，我们找黑铜盉，是想用它打开鬼门，进四方天寻找道哥和小二爷。”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又听刘尚昂接着说道：“鉴于黑铜盉与四方天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们推测，你父亲的失踪，和道哥他们的失踪，之间可能也存在某种联系，我们寻找道哥他们，你寻找自己的父亲，看似是两件事，但也有可能是一件事。”
我点头：“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咱们的利益的确是一致的。”
刘尚昂拍拍自己的胸膛：“你放心，我们说的全都是真话，不信你可以去问小梁哥。”
我就在心里笑了，你们把我弄到这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来，还让我去问梁厚载，我怎么问？出又出不去，电话又打不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确实不认为他们在说谎，仔细看他们的措辞方式就能看出来，每每直奔主题，只在乎能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目的，并不在乎能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整，像这样的措辞方式，绝对不是说谎。
说谎的人，会下意识地去注重前因后果，往往事情的主干说的少，个中原委聊得多，因为他们害怕，自己谎言在逻辑上出现漏洞。
我点点头：“行，那我信你们，反正来都来了，就算不信，我也会跟着你们下墓。我现在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找小琳麻烦。”
“很多人——好几股势力同时出手，”李淮山递给我一瓶烧酒，说道，“沙鬼帮、清风观、黑山二代、翠云峰、点苍山、鬼街，想要得到小琳的势力，细数下来至少十几股。”
这么多！
我不由蹙眉：“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刘尚昂接过话头：“小琳有凭空造物的天赋，行当里的很多宗门并不知道黑山的存在，也不知道小琳是感染了血咒，以为这就是她天生的天赋，这些年行当里青黄不接，好不容易出了这么好的苗子，他们当然会争，当然会抢，
至于沙鬼帮，则是单纯地想要将小琳攥在自己手里，对她们来说，小琳是一个赚取利益的绝佳资本，不过，如果让沙鬼帮得到小琳，他们是不会像外面的宗门一样，倾尽宗门一切资源将小琳培养成才的，
最让我们看不透的，就是那些黑山二代，我们找小琳，似乎是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目的。”
李淮山一边给大家分发筷子，一边说道：“所谓见不得光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将小琳抓去培育后代，他们可能想通过某种方式，培育出大量拥有和小琳相同能力的后代。”
这番话引起了小琳的强烈不适，她连着皱了好几下眉头，刚刚端起来的筷子也落了下去。
我说：“这帮黑山二代建立了一个组织，叫西皇山，组织内部的管理非常严密，外人很难渗透进去，这个西皇山的头目，好像……就叫’西皇‘吧。我听说，这帮人好像正计划着将血咒的影响扩散到表世界来。”
李淮山在支撑屋大木头柱子上捶了一拳，恨恨地说：“仉若非他们失踪以后，所有的牛鬼蛇神全都冒出头来了！他们要是还在，这些宵小鼠辈哪敢出来作乱。”
刘尚昂也叹了口气。
看样子，他们已经没有更多信息可以拿出来和我交换了。
我多少有些失望，他们手里的信息，貌似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多。
我吐一口气浊气，对李淮山和刘尚昂说：“二位前辈，咱们还是聊聊下墓的事吧。”
刘尚昂摆摆手：“得等风雪息了，咱们才能下墓，有的是时间，先吃饭。”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漫天，我们几个就凑在火堆旁，吃着炖羊头，喝着烧酒，期间几乎没有多少交流，暖烘烘的屋子里，不时间回荡着柴禾燃烧的“噼啪”声。
吃过饭，刘尚昂和李淮山就靠在小榻上睡了，小琳抱着一个暖水杯，困困怏怏地坐在马扎上，但又困而不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留意到，刘尚昂身上有很多冻疮，李淮山的脚上也起了很多的水泡，可以想象，这些天刘尚昂应该一直在树上等我，李淮山怕是走了很长很长的山路，想必在调查墓穴周围的情况。
这两个人都是超人体质，入夜的时候，伤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是夜，刘尚昂拿出了一张地图，在平坦的小榻上展开。
我打眼一看，这是一张地下墓穴的平面结构图，在地图的右上角，写着三个小篆体的汉字：仙人冢。
就算对古董没什么研究的我，也能看出，这张地图的年代相当久远，上面的釉彩都已经氧化变色了。
“这是东汉时期，摸金校尉画出来的地图。”刘尚昂拿手在地图上点了两下，说道。
来之前我还跟我妈提《鬼吹灯》呢，现在听刘尚昂亲口说出“摸金校尉”这四个字，我心里顿时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刘尚昂说道：“我手里那张图，其实并不完整，因为当时进墓的摸金校尉并没能将整座墓探遍，就急慌慌地撤了出来，想必是遭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不得提前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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