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道：“夫人，空青是自愿被爹娘卖的。在我们乡下，女娃从来不被疼爱，村里和我要好的小兰，她爹娘为了给她大哥娶亲，逼她嫁给一个老鳏夫。小兰才十三岁，连个花轿都没有，直接给送过去的。我若是留在那儿，不出一年我也得嫁人。”
“于是你就跟爹娘说，拿你换银子？”
空青点点头，“换了二两。我不吵不闹也不跑，帮那贩、人的刘婆子洗衣做饭，求她给我找个好去处，别将我送到青楼。刚巧裴少爷来挑人，见我机灵便挑中了。”
裴锦叹了口气，“也是够险，万一没碰上阿珏，那婆子又说了不算，你可怎么办？”
空青笑道：“是空青命好，遇见了裴少爷，又跟着夫人您，京都的日子比过去好一万倍！”
她又道：“有了卖我那二两，弟弟不会吃不饱，也不会穿不暖。我爹娘最疼他，还说等年景好了送他上学。只是爹娘贪婪，若夫人去接弟弟，他们保不齐撒泼打滚也要跟来，即便不来，也必定狮子大开口敲您一大笔。空青不愿夫人为此烦心，若有本事，以后自己去接他就是。”
原来如此，空青这孩子，还真是个拎得清的。
裴锦笑道：“空青，又名青神羽，能化铅为金。用在药方里，能明目去翳，活血利窍。看来这名字取对了，你眼明心明，还有七窍玲玲心。”
她拿出一张契书，“这是你的身契，这便还给你。以后空青就是自由的人，每一天都为自己而活。你是青神羽，能硬生生把铅石变成金子的青神羽。”
空青眼眶蓦地红了，“夫人，谢谢您。”
两人在屋里说着体己话，赵介则在大门口阴凉处画他的草药。
就不信了，不就是人参？非得把它画好不可！
大门哐当一下被推开，一个穿得像乞丐、长得黑不溜秋的人从外面兴冲冲进来。
“本少爷回来啦！”
赵介一个高蹦起，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你谁？”
沈云柏：……
赵介看清对方，立刻黑了脸，撒开手后退一步，扭身就往里走。
沈云柏跳着脚大喊：“赵二！你怎么跑我家来了？臭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去！”
赵介转回身，冷声道：“夫人要我留下，你说了不算。”
“我是少东家！怎么就说了不算？”
这一番喧哗，院子里干活的都把东西放下围了过来。沈云柏更生气了，“这些人从哪儿来的？你们还想打我怎么着？”
裴锦听到吵闹声走了出来，沈云柏一看见她，马上就忘了赵介，大声喊：“娘！我都想死你了！”
裴锦紧走几步，拎起门边儿沈麒用的小扫帚，劈头盖脸就往儿子头上砸。
“赵介是我请回来的，你还想把人赶出去？一回来就摆谱，长能耐了是吧？”
沈云柏欲哭无泪，“娘你又打我！”
“你就是欠揍，打你都是轻的。”
沈云柏憋憋屈屈欲言又止，裴锦气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我可就放了，”沈云柏指着赵介，“赵二他不是好人！他干了什么事儿他自己心里清楚！”
裴锦被气笑了，“他自然清楚，反倒是你，脑子还不如一坨浆糊。行，我今天就让你知道，阮秋屏是个什么货色，你又是个什么蠢货！”
裴锦拎起小扫帚，“赵介，咱们这就带着沈大傻子打上门，当初谁让你受委屈，我便让她跪着道歉！”
一听夫人要出门，福伯赶忙套好了马车，沈云柏屁颠儿屁颠儿地过去，“福伯你下来，少爷来赶车。”
裴锦一扫帚呼过去，“你还想进班房啊？”
“娘，您看这是什么？”沈云柏献宝似的拿出件东西，裴锦定睛一看，居然是官府发放的御者文书，上面写着沈云柏的大名。
这东西就是古代驾照啊，以后这货再驾车出行，就名正言顺了！
裴锦心里惊喜，面上却不显，“你学了五御？”
沈云柏很是嘚瑟，“崔班头见我聪明能干，特意荐我去学，娘，您快上车试试，想上哪儿我送您去。”
裴锦一脸嫌弃，“你驾车熟练吗？《仪制令》背熟了吗？万一再撞上别的马车，我可受不了那惊吓？”
“儿子每天都驾车拉货，熟手！儿子是熟手！”
裴锦这才放心，回身招呼赵介，“沈云柏赶车，快来享受。”
沈云柏：……
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他想说就不让赵介坐车，可是他不敢。
沈云柏向来没心没肺，坐上赶车的位置立刻又欢脱起来，喊了声“驾！”然后乐呵呵地说：“娘，儿子威风吧？”
裴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威风！现在的沈云柏，可比牢里那个满屁股是血的窝囊废威风多了。”
沈云柏美滋滋，看吧，就知道娘喜欢我，看来我是亲生的。
很快到了原主的大宅，沈云柏道：“真来找秋屏？虽然跟她和离了，但赵二做的事难以启齿，对女人家名声不好，何苦再让秋屏想起？”
裴锦二话不说，拎着扫帚下了马车，劈手又抽了沈云柏几下，“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善良呢？你这烂好心全给了烂人，怎么不给赵介分点儿？”
“娘，打在儿身，痛在你心，下手轻点啊啊啊。”
削了儿子一顿，裴锦让赵介敲门，门房看到她吓了一跳，“您怎么又来了？”
裴锦冷笑，“你还在这呢？阮秋屏没把你辞了？”
门房回答得很老实：“在京都，没有比小的更便宜的门房了。”他殷勤地将门打开，“夫人，用不用小的进去通传？”
“传什么传？这原本是我的宅子，我要来便来，还用得着她阮秋屏同意？”
裴锦抬脚便往里走，阮秋屏正在园子里晒太阳，见裴锦带了两个男的进来，吓得赶忙捂住脸。
旁边的杜南之则吓得捂住了头。
阮秋屏道：“又来做什么！还带了两个外男！”
裴锦道：“你还怕外男？那这不清不楚的杜南之又是个什么东西？”
沈云柏眼神非常好使，问道：“你脸怎么了？为何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猪头？”
阮秋屏：“……” 那是你娘打的。
沈云柏还没完，一脸鄙夷地说：“找的什么男人啊，下手真狠，原来你竟喜欢挨揍？”
阮秋屏气疯了，“沈云柏，你瞧瞧你的落魄样，比乞丐还不如！穿成这样还有脸见人？你直接挂几个麻袋去丐帮当长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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