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两京往来奏章事涉朝廷大事，臣岂敢自专。臣斗胆，敢问臣擅留鞑靼的奏章，于臣有何益处？咝...”
高希臀部的棒伤还未处理，此刻开始发作。
“......”这一下顶得永乐皇帝没话说。
道理上高希暂时赢了，但却让永乐皇帝更生气了。
“鞑靼的奏章未抄录，或可算是高大人疏忽，那么其余近一个月的奏章皆未抄录到顺天府，敢问高大人，这又做何解释？”
“吕大人，我并未关照李能，让他不用抄录奏章。近年陛下北巡频繁，将京师收到的奏章抄录至顺天府备用，这是常例。我何至于才到礼部任职，就坏了这个规矩。凡事论动机，这样做，于我有何益？”高希反问道。
“哦？高大人不存私心？果然如此吗？”
吕震话语从容，显然有备而来。
他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份奏章来呈上：“陛下请看，这是臣于十多天前收到的瓦剌部上呈的表文，其中说到瓦剌大汗马哈木请罪、王子脱欢袭爵和求亲诸事项，还谈到了求购火器的事。据臣所知，脱欢王子与高大人相交甚厚，这其中是不是有利益往来呢？”
好家伙，原来如此！
高希之前见到脱欢，只以为瓦剌的表文还在送往京师的路上。
不想，吕震先将瓦剌呈送的表文押下，高希也未曾看到，自然无从知道表文中谈到了“求购火器”的事。
这样一来，永乐皇帝和脱欢见面时，永乐皇帝和朱高炽表示忧虑，高希却一意力主开放军售，而且高希还力主向鞑靼开放军售，都是高希的主张。
而这两件所谓的“军售案”，和“高希擅留奏章”就有莫大的关系。因为皇帝和太子事先也不知道，都是高希“临时起意”。
吕震的意思明摆着，最好让永乐皇帝认为高希贪财，要从中获得好处。次之，也要治高希一个玩忽职守的罪。
不管哪一个，都可以将高希踢出礼部。
“父皇，若说高希与瓦剌和鞑靼有利益往来，儿臣是不会相信的。他是锦绣商号的大股东，旗下大小商号何止日进斗金？瓦剌与鞑靼此次求购火枪一共才两百支，总价也就两百匹战马，即便有好处，高希能得到多少好处。好处与风险不成比，这样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陛下，臣与高大人虽没有同部共事过，但对高大人也有所了解。高大人的人品与忠君爱国，臣是敢担保的。”夏元吉说道。
“陛下，高大人曾任工部侍郎，是臣的下属。若说他想捞好处，当初工部的那些差事，哪一项他不能捞好处，何必冒着里通外族的风险捞这么一点好处？臣与夏大人一样，也是敢保的。”宋礼说道。
朱高炽则再度加码表态：“若有人怀疑高希里通外族，那是没有见过他为我大明征战杀场时舍身忘死的勇气。谁再敢胡言乱语，污蔑高大人清白，我朱高炽第一个不饶他！”
朱高炽说完，拿眼狠狠地扫了吕震和李能两人。
平时宽厚的太子，突然态度变得如此强势和凌厉，这倒令众人一惊，尤其是吕震和李能吓了一跳。
“李能，我何时说过不用抄录奏章到顺天府的？”高希重新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是...是...就是在高大人到部就任的那天，吕大人将下官派给高大人听用，高大人私下吩咐的。”李能低下了头，说话声音很小，中气不足，说谎者的典型表现。
“李能，本宫提醒你，若是你诬陷上官，罪责可不轻，你想好了再说。”朱高炽瞪着他，语气很重。
“呃...”李能有些手足无措，悄悄将头抬起一些，瞄了一眼吕震，不料正与永乐皇帝看着他的眼神相碰，吓得他一哆嗦。
“李能，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高大人到底有没有说过‘不用抄录奏章到顺天府行在’的话？”
“呃...”李能犹豫着，眼睛瞥向吕震的次数更多了，他想要求助。
高希觉得身上的棒伤越来越痛了，他忍着痛问道：“就算本官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作为专管奏章抄录的职官，难道不应该向本部堂官汇报，再行确认的吗？”
“...”李能更加没话好说了。
“你不确认，就便如此做了。圣上的旨意不管了，朝廷的制度不要了，谁给你的胆子？”高希质问。
“吕震，奏章应抄送顺天府行在，这个规矩何时改的？高希是侍郎，就便要改，岂是他一人就说了算的？这个李能，有没有向你说起过？”永乐皇帝问道。
“臣...”吕震有些慌。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高希确实向李能说了这件事，结果李能就自做主张，就这么干了。如此，高希有罪、李能有罪，他作为礼部尚书也有罪，领导责任。
要么，高希根本没说过，是李能诬陷高希。如此，李能有罪，和高希无关。
问题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李能都有罪，但他为作为一个普通的职官，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能知道，后面有人指使。
谁指使的？他吕震嫌疑最大，眼看就要引火烧身。
李能当然也不笨，他要抢在吕震之前“自首”，否则黑锅只能他来背。
他立马伏下身去，身子颤抖着，将头狠狠地磕到生硬的地砖上。
咚咚咚，哪里还顾得上疼！
“陛下，臣...臣委实不敢如此，都是部堂大人授意臣这么做的，否则臣别说升官了，以后能不能在礼部混下去都是问题。陛下，请陛下明鉴。”
咚咚咚......
“李能，你安敢欺瞒陛下！新都营建以来，为便于京师和行在公文处置，将京师公文抄录至顺天府行在是常例。高大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我作为本部尚书，又怎么会指使你违反朝廷制度去诬陷高大人？定是你这个小人，因多次京察结果不佳，晋升无望，故借机报复。”
“啊，你...吕震，你做的好事。到了此刻，却全都推到为你卖命的人身上。”
“陛下，臣请严惩李能，以彰纲纪。”吕震不再与他啰嗦。
“陛下，是吕震指使臣这么做的，他是想将高大人赶出礼部，因为高大人一来就干了三件大事，阻了他的财路。高大人未曾说过不抄录，是吕震要小人陷害高大人的，是吕震...”李能大声叫嚷为自己声辩。
可惜，到此时才看清自己的上司是怎样的嘴脸，为时已晚。
永乐皇帝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将李能拉出去，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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