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他们......是什么关系？
“坐吧。”轻柔的声音拉回她飘远不定的心神，那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失了些许力气的身体顺从地坐下。
“哎呀。”青衣女子的视线落在她被冷得泛红的赤裸双脚，神色微讶，“这里很冷吧？”
她在阮乔乔面前坐下，白皙的手指伸出，朝空中轻点了一下。
柔风骤起，阮乔乔身上单薄的睡衣被一件水蓝色的绫罗纱裙取代，腰间坠着一条天青色丝带，层层叠开的裙摆之下，小巧精致的月牙色绣鞋将冰冷的脚包裹住。
阮乔乔盯着脚上点缀的一颗小珠子看了一会儿，心里那股莫名涌上的酸涩感忽然间淡了些许。
“谢谢。”她抬起头，抿唇笑道。
青衣女子手掌撑着下巴，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你是来找叶苍大人的。”她的语气似疑问，却更像肯定。
“叶苍......？”阮乔乔的神色茫然了一瞬，看着女子明亮的眼神，恍然领悟。
原来他叫叶苍。
“我名唤青羽，是叶苍大人身边的左护法。”青羽垂下眼睫，纤纤玉手轻扫过桌面，小巧的酒壶落在手心，一对青玉色杯盏悄然显现。
“想来叶苍大人这段时间频繁前往人界，就是为了季小姐了。”
她的手如美玉白皙无瑕，青葱指尖按在壶身，胳膊微抬，散发着醇香的液体沿着杯盏内壁轻缓倒入。
阮乔乔不自觉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她语气迟疑一瞬，“青羽......大人，认识我？”
青羽手中动作未停，闻言却轻笑了一声，“你不必随着旁人喊我大人，叫我青羽便可。”
“季小姐应该知道这里是众鬼聚集的鬼界，除去为了消除携带世间怨愤而努力在鬼界存活的鬼魂，还有一大部分无恶不作的恶鬼，正对着叶苍大人的位置虎视眈眈。追随大人多年，有关他的事我需事无巨细调查清楚，还请季小姐不要介怀。”
盛着醇香清酒的杯盏被推到眼前，阮乔乔的指尖贴住微凉光滑的杯身，她怔了怔。
第一次，有人能够将他的事情说给她听。
青羽的嗓音如她本人一般温柔清亮，而在说到她口中的那位大人时，也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悄然轻柔下来的语气，隐隐带着亲昵稔熟。
“季小姐可以喝酒吗？此酒是酿酒一绝的右护法的心头爱，我偷偷拿了一壶，正巧缺一个陪酒作伴的人。”青羽指尖在唇边竖起，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
阮乔乔唇边牵起笑容，她端起酒盏，面色从容道：“荣幸至极，只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青羽微愣，“季小姐请讲。”
“青羽能多和我说一说关于......叶苍大人的事情吗？实在是有点好奇。”
面前方才来时还面露惶惶的小姑娘，轻轻眨了一下透着潋滟水光的眼眸。
原本瞧起来失魂落魄如一潭死水的面容，此时唇角弯起，连带着漂亮俏丽的眉眼多了些许灵动。
她水汪汪的眼眸认真地盯着她，竟让她失魂一瞬。
青羽的指尖缓慢地在杯身摩挲着，沉吟半晌，她举杯轻碰阮乔乔手中的杯盏。
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唇瓣之间，浓郁的醇香在口腔蔓延，青羽含着笑，缓缓开口：“大概几百年前，因为一些事情受到重创的鬼界动荡不堪，且一时无主。被关押在最底层的鬼物也趁机逃脱作乱，都妄图在这幽冥之地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一界之主。鬼界那时大概是真正的炼狱，成王败寇大抵是至上法则，即便是不论生死的鬼魂，也会因为弱小愚笨魂飞魄散。”
“那时候，我就是弱小中的一个。”青羽又抿了一口酒，她抬眸看向安静喝酒听故事的阮乔乔，“大概就像是人界孩童的存在吧？战战兢兢地苟存，不知下一秒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那时候有些天真，还曾幻想着，若是有机会转世成人该多好。”
“但就在天真的愿望真正就要破碎的时候，我遇见了叶苍大人。”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飘荡了几百年的鬼魂。”
“我差一点魂飞魄散，只远远望着，那身衣服颜色深深浅浅，就连那张脸也溅满了恶鬼的血。”
“他是一路杀过来的，我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力量，一个能徒手捏死恶鬼的鬼，对弱小的我来说，自然与恶鬼没有区别。”
青羽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的笑容，“大概是瞧不上我的渺小吧，他只看了一眼，便放过了我。而那之后不出三日，动荡被平息，鬼界之主便成了名震一时的叶苍大人。”
香甜却不浓烈的清酒入喉，阮乔乔忍不住多抿了几口，悄然不觉双颊爬上了一丝红晕，她看着青羽笑意浅浅的模样，轻声问：“他曾说过，我的玉佩困了他很久。只是我有些想不通，既然他如此强大，又怎么会轻易被困。”
青羽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沉默半晌，她垂下眼睫道：“鬼界的生活大概是很枯燥寂寞的，本就是亡魂聚集的地方，多的是怨愤嗔痴，大概人界几百年无法遇见的罪恶丑陋却时常在这里随处可见。”
“叶苍大人也倦于这样的生活。”
“除去分出心神管理鬼界秩序，他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与那些不安分的恶鬼们缠斗。”
“季小姐所说玉佩之事我也略有耳闻。换成是平时的叶苍大人，小小邪术不足为惧，但巧的是那天叶苍大人受了重伤还未痊愈，鬼魄尚且不稳，才不小心着了道。”
“季小姐与叶苍大人缘分不浅，这还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叶苍大人流连女子身边。”青羽如玉的面颊透出一抹薄红，她看着阮乔乔的表情微怔，那双浅色的眼眸似乎凝起微弱的光，“只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想要问季小姐。”
“什么？”
青羽试探的视线直直落进她的眼眸之中，“季小姐果真能为了叶苍大人，放弃自己的活人之身吗？”
阮乔乔的眼睁圆一瞬，清澈的瞳孔透出几分茫然，“什么放弃......？”
青羽也愣住了，她嘴唇微张，淡然的面容竟多了一丝不可置信。
“季小姐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鬼界吗？叶苍大人向你喂下我一手炼制的离魄丸，长期服用会使魂魄完全离体，季小姐就只能存活于鬼界，无法再返回人界了......大人竟没有告诉你吗？”
阮乔乔纤长的羽睫颤了几下，喝下一整杯酒的胃忽然翻腾了一瞬，脸颊升起的酡红烧得眼眶发烫。
“季小姐......”
呼唤声渐远，阮乔乔的视线骤然变得模糊不清，刺痛的大脑也陷入了空白。
“去哪了，怎么找不到你。”
软绵的身体忽然落入冰冷的怀抱里，身后裹着寒气的身躯靠近，一缕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她酡红的脸颊。
阮乔乔不清的神志清醒了片刻，下巴被指尖捏住，那双茫然若失的眼瞳里微弱的光芒湮灭了一瞬。
忽然，泄了力气的手指奋力从欺压上来的胸膛前抬起，冰凉的指尖抵住他凑近的唇。
“别碰我。”
双颊嫣红的她，语气和面容冷淡至极。
身前的躯体骤然僵住，阮乔乔迷蒙的视线落在他垂落的发丝上，女子纤细白嫩的指尖挑起他发丝的画面一闪而逝。
她缓缓撇过脸，一滴滚烫的泪水悄然无息地顺着眼角垂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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