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境内依然在下雨。
洪水泛滥肆虐，受灾区域一片汪洋。
房屋和农田被冲垮淹没，树木和杂物随波逐流……
放眼望去，满目凄凉。
晁冷和闵珩到了灾区，先是骑着雪雕，从空中俯瞰，对十余县的情况有个初步了解。
决堤河口足有一里长。
因为一直在下雨，大河水位没有下降，洪水仍然不断从决口奔涌而出。
河水夹杂着大量泥沙，混黄浑浊不堪，这条大闵人口中的“大河”，在晁冷看来就是黄河。
泥沙多，造成河床不断升高，容易造成河水决堤。
但辉县这里，不单单是因为泥沙淤积问题，而是这里的河道因右边地势较高，形成了一个大转弯。
左边的河岸受到的冲击力更大，从而更容易造成决堤。
“要解决水患，要么堵，要么疏……”
堵的话，就把原来的河堤修好，疏的话，要么把右边的高地炸掉，要么把河流改道，索性把决口的地方改成河道。
晁冷边看地形，边和闵珩说话。
“暂时先堵吧。”闵珩道，“疏河道，不是一日之功，受灾老百姓等不了。”
晁冷想想也是。
“只是，这里水流湍急，人下去根本站不住，只怕不好修。”闵珩皱紧了眉头。
晁冷仔细观察了一遍，同意闵珩的说法，这里人站不住，又没有大型机械，要想修补这一段河堤，单靠人力的话，确实很难。
闵珩道：“先去救人，再想办法。”
“好。”
刚才在空中纵览十余县，发现不少受困灾民。
多耽误一分钟，可能就会失去一个生命。
……
孟州。
双桥镇下丘村。
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
唯剩一棵树，还有部分露在水面上。
树梢在风雨中摇摆，在水流的浸泡冲刷下，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一对兄妹俩小小的身体，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有丝毫松懈。
感受到摇摇欲倒的树身，两人不禁又惊又怕。
“哥哥，这树是不是要倒了？”小女孩带着哭腔问道。
“妹妹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年仅十岁的怀瑾内心也很害怕，却还在努力安慰妹妹。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后把妹妹紧紧圈在怀里。
两人已经在树上待了三天了，此刻又累又饿，就要撑不住了，可是洪水还没有退。
脚下就是湍急的流水，只要下去就会被洪水冲走。
可是这棵救了他俩三天的树，在洪水的冲刷和浸泡下，就要倒了……
怀瑾放眼四顾，找不到丝毫逃生机会。
难道他和妹妹也要死了吗？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远处的天空好像出现两个白点。
白点越来越大，他眨了眨眼，努力去看，才看清那是两只鸟。
很大很大的鸟。
下雨了，怎么还会有飞鸟在飞呢？
飞鸟越来越近，他才发现飞鸟背上—
竟然有人！
是……神仙吗？
*
在雨中长久飞行，会打湿羽毛。
阿二一直在骂骂咧咧。
他觉得主子的脑壳坏掉了，都下雨了，还逼他和阿大在雨中飞行。
阿二气愤抗议，“主子，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再出来吗？”
晁冷：“不能。”
阿二：……心里暗戳戳在想，能不能把主子给扔下去。
刚冒出这个念头，脑壳上就挨了一巴掌。
“想死是吧？我正想尝尝烤雪雕，。”
烤雪雕？阿二打了个寒颤，自家主子真是蛇蝎美人。
和主子心意相通就是不好，想什么主子都知道，唉，他好惨！
此时阿大出声提醒道：“主子，那边好像有人。”
雪雕的视力远远优于人类，在雨中也不受多少影响。
“嗯，我也看到了。”
闵珩道：“我去救。”
“好。”
说话间，雪雕已经靠近那棵树梢，在斜上方悬停。
闵珩飞身下去，一把抄起两个小孩，脚尖在树枝上一点，又回到了雪雕背上。
动作潇洒利落，不过几秒钟，就完成整个救人过程。
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那棵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随即被水流冲走。
怀瑾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这是被人救了？
小女孩更是懵懂还没反应过来。
“别害怕。”好听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怀瑾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和妹妹真的被人救了。
还是骑着大鸟的仙人。
他微微抬头，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
果然是神仙。
“多谢仙人恩公相救。”怀瑾泪流满面。
能活着真好……
*
辉县。
境内的一座小孤山上，聚集了一群人。
他们都是洪水袭来时，从附近逃难到这座山上的。
因洪水来得急，每个人都急于逃命，几乎都没来得及带物资。
五天了，没有食物，每个人都饿得不行。
这座小山头，光秃秃的，也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仅有的树叶和野草，已经被吃光了。
洪水还不知何时能退，再撑下去都得饿死。
几个饿得眼睛冒绿光的青壮，不由把目光盯住了一些妇孺。
终于有个人站起身，一把拽起身边一个小女孩，在人群中溜达一圈，问道：“有没有换孩子的？”
孩子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可大人都知道。
自家的小孩不忍心吃，这是要交换孩子相食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个男人说：“我换。”
那人说着，也推出身边一个小女孩。
“不要！当家的，不要！！”男人身边的女人连忙抓住女孩，一把搂进怀里哭喊。
“不换都要饿死！”男人充满戾气的呵斥，伸手去妇人怀里抢夺小女孩。
“不要，不要，别吃二丫，当家的，我求你了！”妇人哭喊着，撕扯着。
此时孩子也大致明白了，也吓得哭了起来。
吵吵闹闹，山上一时鸡飞狗跳。
女人终究争不过男人，最终小女孩被抢了去。
两家的壮年男人各自拽着刚换到的食物去了山石后面。
随着两声砰砰的敲击声，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妇人还在凄厉的哭嚎。
有一就有二，眼看一桩交易顺利完成，又有几家开始交换孩子。
在小孩的哭喊声中，天空飞来两只大鸟……
*
晁冷和闵珩都没想到，大河决堤时间，并不是急报中说的才发生一天一夜。
卫州州牧和辉县县令，因为害怕并未及时上报。
而是洪水一路倾泻到下游的孟州，孟州州牧才上报，彼时已经事发三天。
到现在算起来，已将近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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