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明媚。
宓城一座小院门外，站着一位萎靡不振的男子。
他无精打采的走出远门，茫然无措的往街道外走去。
绚丽的阳光照射下来，却照不进男子周围，仿佛他体内有一个寒冰黑洞，正在无声无息地吞噬着周围一切。
杜江好似无头苍蝇一样，在喧闹的街头游荡，昨晚强撑着又开启了一晚上的周天星斗炼窍术，几乎要将他榨干。
此时他的周身窍穴已经有些崩溃，就好像努力维持肌肉紧绷，一直持续了几天几夜，谁也不可能长久坚持下去。
哐啷！
双目无声的杜江，不小心撞到了一处摆摊的桌椅，散落的零碎旁边挂着一面长幡。
上书：“紫薇斗数，天下第一。”八个大字。
“又是你？”杜江认出了摊主，正是昨日在酒楼碰到的算命先生。
“无量天尊，壮士今日的黑气，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杜江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简单扫了一眼，对方的长须依旧杂乱不堪，和昨天没有两样，完全看不出一丝高人风范。
“你是哪个道观的？说来听听，兴许我也认识。”
那老道蹲下身去，不慌不忙地扶起桌椅，捡起地上零碎，随口回了一句。
“在下出自紫薇天宫，不过是无名小派，想来壮士应当不认识。”
紫薇天宫？
名头倒是不小，不过似乎还真没有听过。
杜江想了想，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忆，正要为之前行为道歉，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划过了一幕幕场景。
唰！唰！唰！
在意识海一处白地之中，掠过一幅幅画面，这里存放着许多杜江简略查看的记忆，那些都是斩妖功万法阁三层的一些奇闻异录。
并非是修炼书籍，当时被杜江区分开来，存放在他处。
最终。
波动停歇下来，留存的画面定格在一本翻开的兽皮上面。
“道九天尊，上古年间人物，创立紫薇天宫，精通易数、五行八卦，以紫微斗数闻名世间，其创有道九衍天、九转玄功.....等武学。”
这是兽皮的记载。
杜江整个人一晃，瞬间打起精神来，想不到九转玄功竟然是出自这个门派。
当时他只是粗略地扫过那些书籍、兽皮、石刻，根本没有细看，全凭强横的肉身记忆下来，很多东西他其实也不知道，却存放在意识海。
“紫薇天宫，是否就是道九天尊开辟，留下了九转玄功？”
听到这话，老道肩膀一个抖动，不急不躁地转过身来，略显惊奇地看着杜江。
“壮士竟然知晓我这门的开派祖师？”
“我习练九转玄功，又岂会不知。”
“九转玄功可没有记载出处，你莫要诓我，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那只是一门鸡肋功法罢了。”
此时的杜江已经反应过来，对面这个老道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不知仙师可曾习练九转玄功？”
老道转过身去，继续收拾散乱的桌面，似是不在意般回了一句。
“即是师门传承，贫道又怎能不学。”
嗡！
虚空微颤，杜江双目青光喷薄，想看出对方虚实。
可看来看去，对方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个金刚不坏，甚至还不到通神，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出奇之处。
如果杜江愿意，一个手指就可以戳死对方。
可这又怎么可能？
敢于修炼九转玄功，而且还没有死去之人，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意志过人，不可能是一个平庸之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特意来找我的？”
杜江神思电转，将昨日过往以及今日种种瞬间理清了一边，推测出两次见到这位算命道士，
绝不是意外！
对方是冲着他而来。
算命老道已经清理好桌面，重新坐落下来，笑吟吟地看着杜江：“贫道这是摆摊算卦，壮士若是想得知因果，不妨算上一卦？”
“好，怎么算？”
杜江也不退怯，面对老道坐落下来，打算看看对方的本事。
“请壮士任意写下一字。”老道拿来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放在杜江身前，让他书写。
杜江想了想，提笔挥书，写下了一个‘棊’字。
老道接过白纸，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乐呵呵说道：“棊？其下从木为其，其者乃象棋子也。
若其下从石则是围棋子，请问壮士，你测什么？”
杜江食指轻叩桌面，扫了一眼旁边的长幡：“仙师既然自认天下第一，不如帮我算算修为、前程？”
“那请问壮士如今何等修为，何处就职？”
“雷劫九重，斩妖宫！”
即便听到斩妖宫三个字，老道依旧波澜不惊，他看着白纸徐徐说道：“如果从石呢，是围棋！
围棋，是越下越多。
如果从木，就是象棋，要是象棋就不同了，象棋是越下越少。
所以壮士你.....恐怕修为是越来越低。”
杜江一乐，刚想要反驳，可想到这两日的经历，若是一直坚持下去......只怕自己还真坚持不了多久，实力也会大幅消退。
道人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壮士是任职斩妖宫，也算行伍中人，在象棋中呢....就是‘卒’字。
卒在本界，只能一步一步的往直走，要是过了河，那就不同了。
可以纵，可以横，所以壮士的前程，外出比在本界好，不要留在故土。
若是棋盘大乱，也许壮士将来可以成为至关紧要的一步。”
仔细回味老道的话语，杜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
若是让他一直困守扬州，不可能会有长足的进步，肯定要离开扬州，去往他处斩妖除魔，才能快速增长实力。
从一点上来说.....对方倒真没有说错。
有理就要赏，杜江也不是吝啬之人，他拿出十两黄金，放在桌面。
“这是卦金，仙师也算是有真本事的人，倒是杜某小看了。”
“嘿嘿，小事，小事。”
老道连忙收起黄金，眉开眼笑，刚刚的高人风范不翼而飞，让杜江都怀疑自己是否上当了。
左右对方也算解了闷，既然看不穿虚实，就不必过多窥探，他也不是好事之人。
杜江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
“壮士眉心黑气不处理了？”
黑气？
杜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他不连续施展周天星斗炼窍术，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就算勉力支持，也只是元气大伤，耗费生机，不可能真的让他暴毙。
修炼到杜江这个地步，真的强得有些过分了，哪里是这么容易死去？
见杜江没有应答，老道起身招手。
“我这有秘方可以解决，壮士不妨看一看。”
哦？
杜江转身，重新坐落下来，准备看老道葫芦里卖的什么瓜。
算命老道贼眉鼠眼地往四周瞥了一圈，右手伸进衣袍使劲摸了摸，嘴里还在不停嘟囔。
“无非是阴阳失调，只要壮士服下这个，包你生龙活虎，鏖战三日三夜都不成问题。”
听到这里，杜江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看到老道拿出物品，差点没一口气拍烂这个卦摊。
算命老道右手拿出了一个瓷瓶，上面赫然写着‘壮阳丹’三个大字，与昨天那个卖药的猥琐男子一模一样。
合着源头在这？
“我这可是独门秘方，包你寻遍人间都找不到第二份。”老道贼兮兮地靠近杜江，台词、语气与昨日那位毫无差别。
杜江气笑了，原本还以为对方是有点本事，没想到也是个卖假药的。
当然。
也可能是真药。
但这些不关键，这药对他有屁用？
根本也用不到！
他起身离开，丝毫不顾老道的劝阻，暗道自己这两天是真被鬼迷了眼，竟然会相信这些人。
“壮士别走啊，我这可是真货，你要是不满意，我这还有其他的，大家都是修炼九转玄功，我还能骗你不成？”
走出三丈之外的杜江，终于还是被最后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他转身回到卦摊面前，好奇地打量老道。
“你玄功九转了？可曾炼成神通？”
杜江还真没见过第二个玄功九转的人物，就连李长生也还在第七转煎熬。
“咳~神通武学，乃是个人私密，壮士委实越礼了，不过我说还要其他办法治你，可不是虚言。”老道抚了抚长须，显得情真意切。
对方不肯说，杜江也理解，毕竟神通这种东西，的确不会满大街宣扬。
既然如此，他掉头就走，对老道后半段话毫无兴趣。
“壮士，若是你能打通阴阳交替之所，就可吸收天地精华，让周身窍穴时时保持滋润，不再枯竭，可以一直保持巅峰战力。”
这话一出，杜江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
能够看出他一身虚实的人，真的不多，就连风采烟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只以为杜江有所损耗，但没想到有多么严重。
而老道刚刚句话，不仅点出了天地精华四个字，也说破他如今的窘境。
“我说进城之前就感受到了一股伟力，看来猜测得没有错，阁下就是镇守此城的武道霸主？”
能够一眼看穿自己虚实，化仙境很难做到，而且他也没有暴露身份，不可能有人肆无忌惮地窥探他。
有这种实力的.....只有武道霸主！
邋遢老道笑了笑，没有解释，挥手示意杜江坐下。
“你能修成九转玄功，与我也算有缘，不过还有一门技法，只有我这一派才懂得。”
“莫非与九转玄功有关？”
“不错！”
“我紫薇天宫的开派祖师，号称天尊，实力何等强横？就连随手开创的一门武学，都能在肉身境修成神通。
而修为提升之后，自然也有配套的精进之法。”
这时候的老道显得极为自信，大有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趋势。
不过杜江却知道.....
九转玄功这种武学，不可能是随手而创，必定是苦心钻研，汇聚时代精华才被创造出来。
在当时必定是风靡一时的绝顶武学，论地位不会比今日的虎啸金钟罩、龙吟铁布衫更低。
老道这么说，为的还是抬高开派祖师的地位。
杜江没有揭穿，简单问了一句。
“那仙师的意思是......”
别人的武学，无论有没有配套的技法，也不一定就要传授给你。
“我可以教给你，只要日后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危害人族，如果你觉得不妥，到时候可以不做。”
“那岂不是白送？”
“你能在肉身境修成九转玄功，送你又何妨？”
杜江沉吟片刻，郑重说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且不违背道德、律法，我可以帮你。”
“好，爽快！”
老道一拍台面，指了指自己嘴唇上方。
“待会我要传给你的，便是九转玄功的精进之法——九窍阴阳诀。
而这门功法最关键的一步，便是打通阴阳交替之所，借此吸收天地精华，滋润周身窍穴。”
“何为阴阳交替之所？”杜江没听过这个地方。
老道继续指着自己的嘴唇上方，鼻子下面。
“人中穴所在，便是阴阳交替之所！”
“一个人在先天状态，也就是还在母胎之中时.....处于‘九窍不通一窍通’的状态。
这时候只有肚脐是跟母亲相通的，其他窍全部处于封闭状态。
一旦落生，脐带被切断。
‘一窍不通九窍通’。
你可以看一看，人的九窍是怎么分布的？
上面两个眼睛，中间两个鼻孔，旁边两个耳朵，这是六窍。
在人中穴的上面，是三个双数，两个、两个、两个。
而人中穴的下面，口、前阴、后阴，则是三个单数。
上面三个双数，下面三个单数，这在河图洛理是一个什么现象？
上面三个双数，在卦象里就是坤卦。
坤，也就是大地。
下面三个单数，在卦象里就是乾卦。
乾，也就是天。
本来天在上，地在下，人法天地而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人如果要法天地，则地气必须上升，天气必须下降。
而人中穴，则位于‘天’、‘地’之间，是为阴阳交替之所，清气、浊气交汇之地。
九窍阴阳诀，便是帮你打通这处阴阳交替之所，让乾坤倒转，人法天地，贯通周身。”
杜江听完这一大段，不得不承认.....武道霸主还是强。
这些理念他过往根本没有听过，如果不是老道今日所说，只能靠他自己去领悟。
那时.....又不知是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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