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夕阳下的南江市，映照出一幅美轮美奂，如油画里的世界脱身出来。
坐在专车后排的许毅然，透过玻璃窗搀扶着下巴，看着美景，陷入沉思。
接到市委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把手头上工作完成后，顺利交代给宋康军，跟领导汇报了行踪就离开了山阳县。
明天一早的工作会议，提前一天来到市区落脚准备。
恰好龚灵丹这几天都呆在县里处理日常事务，还别小看孕妇，本来工作能力就强，兴许在时常休假，呆闷了，处理工作起来很有干劲。
有大军的照顾，小两口在小县城里过上有滋有味的小生活。
或许这才是人生！
许毅然心中无尽感慨。
得知他出来市区，李青云老爷子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叫到家里吃饭。
虽然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很暖心的邀约，但许毅然敏锐察觉到，老爷子有话要说。
李家新房。
五点多的时间，李建文还没下班，家中嫂子和孩子到楼下小区玩耍去了。
家里只有李青云在打通开阔的阳台茶桌前，逗鸟泡茶，好一副悠闲享受生活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许毅然投来艳羡的目光，李青云抿嘴苦笑道：“闲暇时光所剩无几咯，过几天，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人一辈子，真的是活到老，干到老。”
“没一刻能闲下来的。”
许毅然喝上一口茶说：“老爷子你是能人异士，躲藏在茅庐里的诸葛孔明，纵使巷子再深，也能闻到你散发出来的酒香。”
“组织上的大佬都是慧眼识人，哪能让你那么轻松写意地享受生活呢。”
“你的能力，见识，水平，高出现在社会的那些所谓专家，太多了。”
“少了你主持大局，怎么行呢？”
“况且，有些人可眼红呢，看不惯你悠闲退休。”
看似颇有针对性的话，带着刺，其实恰好说到李青云心坎上。
并非许毅然不知轻重的评判，更非目无尊卑，而是切身站在李青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说出来是完全没毛病。
惹得老爷子哈哈大笑，不断拍打大腿。
“对，你这孙猴子说得没错，深得我心！”
“哎呀，那些老混蛋，有多少人是见不得我闲下来，也有多少人是不希望我重新出山。”
“呵呵，这里面的门道太深了。”
“不过，我的性格很简单，国家有需要，必然有召必回！”
“作为一个军人，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也是深深篆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李青云老爷子早年间从军，跟许毅然差不多的兴致，读书期间毅然决然投奔军营，上过战场，立过军工。
不过，他多半是参加后勤的工作，为部队保证稳定的输送需求。
许毅然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从军，服兵役没有上战场这档子事儿，也就日常训练较为辛苦罢了。
所以，老爷子打心底看许毅然是很对眼的，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忘年之交。
“其实别说得那么玄乎，不过回去当个教书匠，替祖国培养人才。”
“私下给你交个底吧。”
收起打闹嬉笑，李青云眼眸里闪过一抹睿智。
“省委省政府不是说要出台人才培养的计划吗？”
“我就是专门负责这项东西的，会参与到遴选，授课，以及最后的学员评定。”
抛了个你懂的眼神，许毅然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上辈子所知道的信息不可能有错，但在保密工作很到位的这次人才挑选中，也确实知之甚少。
说白了，那时候许毅然只不过是在南江市政府秘书处工作的一个小兵，哪有能耐获知那么高层的东西。
所了解到的，不过是事后的道听途说。
兴许，上辈子的同样时间，李青云老爷子早已被组织相中，套了个政法大学的帽子，干的确实人才遴选工作。
也为其日后重新回到正确工作岗位，掌控新成立的巡查组，而做好充分的准备。
念及此处，许毅然故意说：“老爷子，我个人来说，是很想被组织上选中，看上，进入到人才计划的大名单去。”
“但要我向你求助，走后门，即便是能进去，没有强硬的实力，根本无法立足。”
“省得给你丢面子。”
“错过了这次机会也没事，我认为咱们的组织还是明白人多，只要努力工作，勤勤恳恳，一心一意为民服务，不会让明珠蒙尘！”
听起来有点儿泄气的话，最后的‘明珠蒙尘’才是点睛之笔。
这四个字，诠释了许毅然心中的不甘，以及一身的傲骨。
听着多少有些膈应和前后矛盾，细心的李青云，又怎么发现不了孙猴子言语中的陷阱呢。
顺水推舟说：“那倒是，你这个孙猴子，除了浑身是胆以外，一无是处！”
“要人，没人；要关系，没关系；要后台，没后台。”
“政治资源简直是没法跟人比！”
“而且你还连续背负处分，如今山阳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最终不知道怎么去定性。”
“这边南江市公安局的丢失配枪处分，刚刚提前撤销；转个头过来，又来了个管理失责的处分，纵使组织上再怎么目光如炬，你这头明珠也要蒙尘。”
“兴许到了这个阶段，你也不是明珠了。”
“哎，可惜啊。”
许毅然：“........”
听老爷子这话，活脱脱地在数落，还是当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没有后台？没有关系？
我脸皮厚一点，让凌伯父还个人情，总能进吧？
你老不棒我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落井下石，多踩几脚，太恶趣味了！
虽然心知老爷子是拿自己开玩笑的，但总归心里不是滋味。
一时间，许毅然没有回话，可看到李青云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心理活动，他猛然一惊。
着相了！
许毅然拍打脑袋，旋即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不管如何，我这个人信奉的是有机会必然拼尽全力去争取！”
“那么多艰难困苦都走过来，这次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那也太怂了。”
“面对人生关键的转折点，就如球员上场比赛，适当地紧张是可以，张弛有度。”
“但过于紧张，在乎，就会适得其反。”
“听到龚灵丹的消息，进入省委的人才计划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里面也有上辈子的羡慕和遗憾。”
心里这番话不宣于口。
转而眉头拧紧，神态凝重，笃定坚持道：“老爷子分析很透彻，我就是个大山里走出来的泥腿子，深知自己几斤几两。”
“但是，无论多少的打击，都不能泯灭我心中那团火焰！”
“既然有机会了，为什么不争呢？”
“不争，那就真的没机会，是自我的放弃，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争，就算最后是失败，我也会昂首挺胸，勇于承受，不会怪谁。”
“处分，不一定轮到我的！”
突然间气势改变，浑身散发出的自信，使得李青云打心底的认可，微不可查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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