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以前，鲍倩倩就觉得乳房有些疼痛，自己用手触摸，还能明显感觉到有一个较大的硬块。
起初，鲍倩倩认为不过是妊娠反应，也没有拿它当回事儿。
最近几天，疼痛越来越厉害，甚至牵扯地腋窝等处也疼痛起来。
鲍倩倩这才和覃昊来到溯州人民医院，挂了一个知名教授的号。
因为鲍倩倩怀有身孕，教授没有让她做钼靶x线检查。先是让她到化验室抽了几试管血，又让她做了一个乳腺彩超，最后还让她做了一个乳腺的空芯针穿刺活检。
做完这一系列的检查，已经是上午十点半。而各项血液化验和乳腺穿刺活检的报告，要等到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全部出来。
让鲍倩倩疑惑不解的是，往常都是一两分钟就出来的彩超报告，医生也让下午和其他报告单一块儿领取。看着脸上挂着笑，表情却有些呆板的覃昊，鲍倩倩心里就明白了。虽然鲍倩倩的心已经沉到了底，她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波澜不惊，一言一行也都是非常淡定从容。
下午一点半，鲍倩倩和覃昊就早早来到了溯州人民医院。
“倩倩，候诊室里人太多，空气也不好，你就在门诊楼外的座椅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取里面报告和复诊号，等轮到你复诊了，我再电话通知你过去。”
“好。”鲍倩倩很听话。
覃昊从机子里取出活检报告，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血液上涌，手脚冰凉，“嗡”的一声，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浸润性非特异性乳腺癌4级，考虑已经转移到淋巴等器官。”
看着报告单上的结论，覃昊傻了。
覃昊拿着几张报告单，取了复诊号，直接就进了专家室。
专家看了看报告单，叹了一口气说：“你家属患的这种癌，分化很不好，不适合手术治疗，而且已经转移到了淋巴器官，也不能再手术。我建议立刻终止妊娠，尽快采用化疗和放射治疗，以便控制癌细胞的蔓延。”
听了专家的话，不啻晴天霹雳当头一棒，覃昊当时就懵逼了。就像旧时说书人说的那样，犹如万丈高楼一步踏空，扬子江心断缆崩舟，覃昊顿时就傻了眼。
像妻子鲍倩倩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不要说溯州，甚至全国都少有。论模样没人敢比，论身材无人能敌，不仅温柔善良解人意，才华横溢更是无人可及。
覃昊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知名专家有点儿不靠谱，给把病诊断错了。他要带着妻子去北京协和、去四川华西、去上海瑞金，让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重新给妻子诊断。
覃昊第二反应就是，天妒红颜，好人没好报。鲍倩倩三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四岁没了亲娘，三年高中都没有尝过肉滋味，二十岁之前几乎都没有吃饱过饭。大学学费都是依靠国家助学贷款，大学毕业后又遇上了披着羊皮的唐四海，被骗走了初贞；还有她那个畜牲不如的亲生父亲鲍超信，竟然用沾染了艾滋病血迹的针头刺伤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老婆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这才享了几天福？就得了这样的病！
“老天爷，你不公道！”覃昊好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不让龌龊渣男欧阳海得这样的不治之症？为什么不让无耻泼妇王美丽得这样的病？天下恶人那么多，为什么单单找上他媳妇这个善良而又可怜的女人？哪怕这样的病，摊在他覃昊身上，也比落在他媳妇头上强啊！苍天啊，你实在不公！
然而，覃昊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看到老专家在病历上用行草记录着：经乳腺彩超和穿刺活检，浸润性非特殊性乳腺ca。
“教授，您能不能，不在病历中写上‘乳腺癌’？我怕，我妻子看到受不了这个打击？”覃昊知道自己提的这个要求有点过分，说话不免有些吞吞吐吐。
覃昊知道这些医生做事都很呆板，总是严格按照流程一丝不苟地干事。
有一次，覃昊泰达集团的一个建筑工人被机器挤掉了四根手指。恰好覃昊正在那里视察工作，他知道断指再接手术，时间就是生命。他没有打120叫救护车，而是和司机一块儿把受伤工人送到了溯州人民医院手足外科。
然而，覃昊急人家医护人员不急。
建筑工人被推进了手术室，却在患者家属签字这一环节上又卡了壳。
受伤工人的妻弟也在泰达集团的同一项目部打工，姐夫受伤，小舅子作为伤者亲属，自然被项目经理给派了过来。小舅子很快就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在填写“与患者关系”时，他却不知道怎样表述“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覃昊如果知道手术护士那么死板，他就不自作聪明地说“郎舅”关系了，他会说是“兄弟”，甚至会说是“父子”。打电话问一下伤者儿子的身份证号码又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就是覃昊一句“郎舅”，引起了小护士的注意，说啥也不同意让伤者小舅子签字。说他不是直系亲属，如果让他签了字，一旦出了事故，就是医院责任，小护士也会受到严厉处罚。
覃昊知道，“七个小时”是断指再接手术的黄金时间，一旦超过七个小时，断指再接成活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看着医院机械呆板的行事风格，覃昊的心在滴血，急得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把受伤工人送到医院只花费了不到十五分钟，做核酸已经浪费了两个多小时，结果等待受伤工人的老婆签字又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等医生给受伤工人实施手术时，已经是四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覃昊知道让老教授不如实记录报告单的结论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他为了让妻子还有一丝希望，不至于跌入绝望的深渊 他还是愿意低声下气地哀求老教授。
老教授从眼镜上方看了看眼前这个可怜巴巴泪眼婆娑的男人，怎么也和那个省政协委员、市政协常委，经常在电视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出现的溯州市最大民营企业家，联系不到一块儿。
老教授有些迟疑，现在医患关系普遍紧张，医生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出半点儿差错。农夫与蛇的故事虽然不是每次都发生，但是医生们大多都很害怕，虽然这样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是医生们自我保护的最好办法。病历如果不如实地记录报告单内容，一旦患者家属据此闹事儿，他们医院一方就会变得十分被动，搞不好还会输掉官司。
覃昊看到老教授没有一口拒绝，为了打消老教授的顾虑，他提议让老教授的助手录下事情经过的视频，如果将来一旦发生医患纠纷，就把这段视频提供给法庭，他覃昊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老教授叹了一口气，还是把那个即将写上的“浸润性非特殊性乳腺癌”换成了“浸润性非特殊性乳腺炎”。
“谢谢您！谢谢教授！”覃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给老教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倩倩，专家说是乳腺炎。”覃昊抹干泪水，强装笑颜回到鲍倩倩身边，递上了老教授手写的病历，而那两张报告单，他却藏在了手包最里面的夹层里。
鲍倩倩从覃昊手里接过病历看了看，就装在自己的手包里，冲覃昊笑了笑：“走吧，咱们这就回家！”
妻子并没有追问报告单的事情，覃昊刚刚编排好的一番说辞，竟然一点儿也没有用上，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倩倩，我觉着溯州人民医院的水平毕竟有限，他们的诊断也不一定准。”仓促之间，覃昊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矛盾，他继续说道，“我从网上查了，北京和协最着名的乳腺外科专家、博士生导师孙教授后天在门诊值班。我托人挂了她的号，预计诊治时间在上午九点半。秘书给我们订了今天下午五点省城飞北京的机票，也在和协医院附近的星级酒店订好了房间，咱们直接去机场吧。”
“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家休息一晚，明天飞北京好不好？”鲍倩倩有些羞赧地冲覃昊笑了笑，“只是还得麻烦秘书再改签一下机票。”
鲍倩倩精神有些不济，不到十一点，她早早就上床睡了。
等覃昊蹑手蹑脚地去了书房，鲍倩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突然睁开了。
自己得乳腺癌，一定和那个女尼姑有关，一定和那个玉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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