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的话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将宇航浇了个透心凉。
他在车门口抱着酒箱子，眯眼睛盯了宁奕好几分钟，直到车里骷髅一样的胖子扶着餐桌起身才如梦方醒的上了车。
“没事，你别瞎想。”酒箱子放在餐桌上，宇航扶着胖子坐到沙发上，
回身进到洗手间里在免洗酒精凝胶上挤了两下，
双手涂抹个遍又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上的能量棒残渣。
“你的细胞无法分析但从来没有发现过丧尸病毒。”
残渣扫出车厢，宇航抬头看了眼宁奕，随即苦着一张脸连连摇头：“你刚才都快吓死我了！我特么还以为你长腮了呢！”
宁奕被这冷不防的一句话说的有点愣。
宇航似是说的不太解气，他左手叉腰，右手拄着扫把，歪着脑袋用右脚尖打着点，不满的教训道：“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吗？
你以为战区就只有炸死你或者让你配合两种选项吗？
不能尝试麻醉你吗？不能用晓雪威胁你吗？不能打伤俘获你吗？
你再牛逼能抗住战术导弹吗？
还有，不管邢广发是个什么人，他都是军队的人！
你出去问问，有几个能在战区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还全身而退的？
为什么给你这么大的照顾？
你以为是晓雪自己同意你娶那么多媳妇的？
有人找她谈过，只不过没有明说罢了！
男女平等！知道吗？
你在外面娶一百个媳妇战区管不着，可那场婚礼是谁给你办的你不知道吗？”
咽了口唾沫，宇航扔下扫把，用手连连点指宁奕：
“我现在明着告诉你，你现在是人类备选项！于桐和王雪静她们都写了遗嘱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无法逾越的鸿沟，就轮到你上场了！
全都变成那个什么二代至少我们还是我们！
以后可不敢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啊。
那点小心思吧，你想没想过指挥官为什么会在婚礼当天找你聊，
还不是想把事挑明了关系能好一点……”
回身看了眼懵逼叨叨的胖子，宇航尴尬一笑弯腰捡起扫把，送回卫生间涮了拖把开始擦地：“你不一定是让六角恐龙感染，你回去以后多注意点身体变化，要是有情况随时通知我……”
絮叨模式再次上线，宇航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就像是在给自己说的。
宁奕跟胖子撇嘴一笑：“老弟，你还吃点不。”
“行，行。”胖子点头。
掰掉一根牛肋条递到胖子手里，宁奕在沙发旁蹲下身准备检查一下他刚刚长出来的脚。
胖子小声问道：“哥，他是部队的吧？为啥对你这么好啊？你咋了？咋那么厉害了？”
“嗐！一言难尽，回头再说。”手在胖子小腿上捏了两下，
胖子嚼碎骨头的声音里，宁奕站起身慢慢将自己的鞋凑近胖子的脚掌，比了一下。
“嘶~胖子，你原来穿多大号的鞋？”
“41啊，咋了大哥。”
“看看。”宁奕眼神示意胖子低头：“我现在穿44号的鞋，你的脚现在比我的还大。”
“啊？”胖子愣了。
听胖子嚼骨头，听的龇牙咧嘴的宇航也愣了。
他走过来看了眼鞋和脚的对比：“新长的脚？变……大了？”
转头看了眼宁奕，又低头盯向自己的裤裆，小声问道：“宁奕，我有个非常危险的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宁奕转身捧起酒箱放到地上，直起腰笑着抚住额头：“太危险，万一长不出来怎么办？你以后站着尿尿还是蹲着尿尿？”
宇航紧咬嘴唇连连点头称是：“对，也是也是，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我可不能……”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嚼着骨头的胖子：“牙都变硬了？能嚼骨头？”
“是啊。”胖子点头，牛肋条往前一递：“你试试不？我哥说我现在缺钙，多吃肉和骨头比较好。”
又看了眼自己的裤裆，宇航运了半天气，紧接着给了自己一个加强的否定：“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太危险，太危险，再说也不能让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装牛肉的袋子绑到车顶，宁奕挑了两大块十几斤肉拿进车厢，关好门后将空调开到最大：“宇航求你个事，给我兄弟整套衣服，行不行。”
“行。”宇航拎着拖布回到卫生间，在刚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出溜回餐桌边，拿起手持通讯设备开始联络内城，不一会吊着包裹的无人机就从外城飞了出来。
从袜子到内裤，从衬衣到棉衣，包裹里除了那双45号的军靴，甚至还装着帽子和手套。
摆在桌上的这身行头胖子喜欢的不行，他想摸摸又怕摸弄脏了衣服，只看着宁奕嘿嘿的傻笑。
前后吃了不少东西，已经能勉强站起身自己行动了。
趁着宇航着手炖肉的空档，宁奕拉着胖子去了浴室。
热水从淋浴头里喷薄而出，冲刷着胖子浑身血污的同时也温润着宁奕的心。
胖子洗了把脸，转头看向正在往手上套澡巾的宁奕，问道：“哥，那个露娜还在吗？她是好人吗？我之前看她就不像好人。”
“还在。之前确实不是，现在是。”
“哦。”
推着胖子转身，宁奕用澡巾轻轻搓洗胖子后背，污秽被水流裹挟，顺胖子的脊背溜走，
恍惚间他回到了酒店分别那天。
迟疑了一会，他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久久不能释怀的疙瘩：
“胖子，哥问你个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搓洗脸颊的动作一滞，两秒之后胖子恢复动作，低声问道：“哥，你，你问吧。”
“当初你选择留在酒店是因为蒋华吗？”
犹豫几秒，胖子笑声答道：“有一部分她的原因，哥，她还活着吗？”
“呵~活着。”
以为之前那个猜想落定了，宁奕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柏松的死蒋华有责任，胖子遭遇还能全都怪给那个女人吗？
自己当初没有回去找胖子，除了想端正面对末世的心态，难道就没有一点怕死的考虑吗？
有！他怕死！
他本该杀了那个蛇蝎美人的，
可他有私心，当时生死未卜，心里那点龌龊让他曾想把蒋华当做临死之前的泄欲工具，
可当人员充实，这女人又发挥作用了，他竟再也找不到痛下杀手的理由了。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原由，没有非黑即白的事和人，更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
蒋华不是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完全的坏人，给她的折磨已经够了，慕强又有什么错？
跟会所里那几个根本不会放过自己的室友不同，或许跟恩怨已了的曹红娇有些相似。
宁奕发现这末世带给他的除了荒唐还是荒唐，或许也有纠结和拉扯，但却并不是主流，
应该就是世界的常态吧？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应该还是。
该怎么面对胖子？
迟疑了片刻，宁奕问：“你喜欢蒋华是吗？”
“有，但也，也不能算是吧。”支吾了一会，胖子红着脸慢慢转身道：“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笑话我。”
“说吧。”宁奕笑着低头，抖落澡巾上的泥垢：“我想听实话。”
“就，就是我八九岁的时候，俺家东院的三叔取了个媳妇，我叫她小婶，她可漂亮了，蒋华像她。”
“然后呢？”宁奕拍拍澡巾，在水龙头下冲干净，又拉着胖子转身开始搓肩头。
可能是哭了，胖子洗了把脸，声音哽咽道：“她对我可好了，她给我买山楂片，给我买糖豆和大米团，
她私下里叫我小儿子，我叫她小妈，我一说我给她养老，她就笑。
后来他跟三叔搬城里去了，我父母没了以后去找过她，听说她上吊了，
因为三叔耍钱把房子都输了，喝完酒就打她，硬生生把她逼死了。
我心里难受，就想趁天黑攮死那畜生，
可我不知道水果刀没有放血槽，就攮一下，刀刃就留他肚子上了，
我豁愣半天才把刀拔出来，他淌了不少血，听说差点死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老张叔才带我来外地干活的，他说这叫避风头，我手机卡都不是我自己名办的。
我当时就是想守着她，怕她在酒店了受欺负，没别的意思。
当时看见你把她带走了我还挺高兴的。”
“哦~”宁奕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问道：“给你当媳妇要不要？”
“嘿嘿嘿，我才不要。”胖子嘿嘿的笑了，笑的宁奕摸不到头脑。
“你笑什么？我没开玩笑，给你当媳妇。”
“真不要~”胖子回头时满脸的苦涩：“哥，我就是解不开心里那个疙瘩，我一看见她就能想起我那个小妈，我怎么能娶她啊，娶不了。我能见着她就行了。”
胖子红着眼眶的样子一瞬间在宁奕心里与柏松重合了。
那复杂的感情里或许亲情占了绝对，但却一定有一个男孩最懵懂的初恋。
又一个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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