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云来到大姐家，看见侄子正在做作业，眼泪一下子含在了眼里。
“大哥啊大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沥沥年纪还小，茉茉还没嫁人......”
见状，顾秀芬赶紧给她递了纸巾，“快擦擦，别被孩子给看出来。咱们这侄子脑瓜子不错，刚才我险些被他套话。”
顾秀云看了看大姐，嗫嚅了一声：“那是你，我不会！”
顾秀云飞快擦干眼泪，跟没事儿人一样，上前抚摸着侄子的脑袋：“沥沥，这些数学题目会不会做呀？”
顾沥转头看向小姑，笑出了两只酒窝：“小姑，你别小瞧我了，我数学成绩已经追上来了。”
顾秀云故作轻松笑了笑：“哟，别吹牛皮不打草稿了，小姑不信。”
顾沥噘着嘴：“我们老师说我孺子可教也！小姑，你要是不信，明天去我学校打听一下。”
顾秀云眉头舒展开来，摸着侄子的小脑袋：“这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文曲星附体了？”
“小姑，我姐答应过我，只要考出好成绩，她就带我去上海迪士尼乐园玩。
唉，我爸妈太没良心了，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俩自己跑上海拍婚纱照，度蜜月去了。”
听着侄子埋怨，顾秀云看向她姐，她姐眼睛瞄了瞄王鹏。
顾秀云立马知道，这个馊借口一定是出自姐夫，只好将计就计。
“别管他们，让他们去度蜜月吧，最近沥沥就在大姑小姑家住了。
我们家沥沥最聪明了，以后铁定能考上985、211。”
顾沥一脸纳闷：“小姑，以前你还说我是个榆木疙瘩，将来最多考个技师学院。怎么现在又说我能考上985、211了？”
顾秀云心口一紧，脸色有些尴尬地解释着：“那些都是气你妈的话，你千万别当真啊！
小姑眼睛可毒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清大北大任你挑。”
顾沥扯了扯嘴角，眼神看向了比较靠谱的大姑：“大姑，你有我妈的微信，你给她发个视频吧！我......我想他们了。”
话落，四个大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彼此，心里盘算着如何继续‘忽悠’他们的侄子。
顾秀芬和顾秀云看向了王鹏，眼神里面射出了求救信号，王鹏有些得意地站了起来。
“沥沥，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有骨气。你现在屁颠屁颠找他们，他们还以为你离不开他们呢！
换做是我，我坚决不给他们打电话、发视频，让他们看看没有他们，我顾沥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被大姑父这么一激，顾沥用力“嗯”了一声，低着脑袋继续做数学试卷了。
马树杰回屋前，手机放在桌上忘了拿。白天折腾太累了，一碰到床倒头就睡着了。
王翠花气呼呼地坐在客厅，打算等小女儿回来问清楚。要是她真敢赌牌，她豁出命也要让她戒赌。
十赌九输，不赌为赢，回头是岸才是真理。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推着轮椅去桌上拿起手机，随便那么一点电话就接通了。
老太太心眼子不少，一声不吭听着里头的声音，竟听见了儿媳妇哭哭啼啼起来，不禁咧着嘴笑出了一口假牙。
“树杰，你和王鹏的身体评估已经出来了，你俩都不符合肾移植条件。
唉，希望我的肾能够救振东一命，他才五十来岁的人啊......”
王翠花愣住了，吓得大气不敢粗喘，握着手机的手不住地颤抖。
蔡瑜听电话那头没声音，安慰道：“树杰，嫂子先替振东谢谢你们。唉，谁能想到振东会得这个天杀的尿毒症呢......”
老太太吓得将手机扔在了桌上，推着轮椅回到屋里，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半晌之后，屋子里面没了声音。老太太情绪一激动，脑袋歪在了一旁。
顾秀云回到家，家里寂静无声。推开房门，看见丈夫睡得跟一头死猪似的，呼噜声像发动机一般。
她忙碌了一天，感觉到身子乏了。想起还未替母亲洗漱，强打起精神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妈，你睡了吗？”顾秀云端着盆，里面冒着腾腾热气，“妈，洗洗再睡吧！”
放下那只盆，顾秀云开了灯。
下一秒，她吓得盆掉在了地上，身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惊呼：“妈——”
王翠花头歪在轮椅上一动不动，顾秀云颤巍巍地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母亲还有微弱的气息。
她玩命似的冲进了房间，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马树杰猛地拽了起来，“别睡了，出事了！”
马树杰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秀云，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大哥那边出什么事了？”
顾秀云哭着说：“我妈.......我妈好像不行了，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马树杰的困虫一下子没了，从床上弹了起来：“没啊，我听了你的，一个字也没透露啊！
“快，赶紧带我妈去卫生所，赶紧的！”......
马树杰骑上电瓶车，“秀云，你把妈放中间，然后扶着她一点！”
顾秀云将母亲坐在两人中间，几乎吼叫一般：“别磨叽了，快点开啊！”
三人来到村卫生所，医生赶紧将老太太平放，进行了一番仔细检查。
“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先给老太太输些葡萄糖和平衡盐液，你们在这里看着她，没水了就叫我。”
“谢谢医生，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一直等我妈醒。”顾秀云抹着眼泪。
“这可不行，你俩一个人负责上半夜，一个人负责下半夜，千万别把自己熬垮了。”
马树杰摸了摸口袋，“秀云，我手机落在家里了，我回去拿一下，万一嫂子那边给我来电话。”
“你快点！”顾秀云红着眼睛。
回到家，马树杰看见手机摆在餐桌上，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嫂子一个小时之前打了一通电话。
他确定不是未接来电，而是接通的状态，通话时长有51秒。
心想坏了，嫂子的电话应该是被岳母接听了，立刻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嫂子，刚才你打电话给我，我是不是没说话？”
蔡瑜被小妹夫问得一头雾水：“是啊，我说了半天，你一声不吭，然后我就听见了一些噪音。
树杰，你手机是不是出故障了？”
马树杰急着问：“嫂子，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你和王鹏的身体评估报告出来了，你俩都不符合换肾条件，明天我去试试看。
如果再不行，就得将茉茉和沥沥都叫过来了。”
马树杰急得直跺脚：“糟了，电话被岳母接通了。嫂子，岳母估计知道大舅子出事了！”
蔡瑜猛地起身，问道：“她......她怎么了？”
“嫂子，岳母晕了，刚才已经被我和秀云送到村卫生所了，医生正在给她输液呢！”
蔡瑜心口莫名收紧，沉默了一会儿，说：“她醒了的话，你......你记得告诉我。”
“好。”
挂断电话，马树杰骑着电瓶车又去了村卫生所。一进去，就看见母女二人正在抱头痛哭。
岳母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你们打算一直瞒着我老太太吗？我儿子都快不行了，你们要瞒着我多久？”
顾秀云哭道：“妈，我们是担心你知道了，接受不了啊！这不，你都晕过去了，刚才吓死我了。”
马树杰挠着头，“秀云，这事儿都怪我，妈接到了嫂子的电话。”
顾秀云斜了自己男人一眼，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翠花倒是帮起了小女婿：“不怪树杰，妈有权知道这些。
明天你们带我一起去医院，妈一把岁数也活够了，拿我的肾脏给我儿子续命，值了！
你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顾秀云拉着母亲的手：“妈，你岁数大了，医生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急得喷出了唾沫星子：“不同意也要同意，妈不能让儿子走在前头啊——”
母女二人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老太太缓过神看向小女儿：“我孙子呢？”
“妈，沥沥好着呢，住在大姐家里。”
“你们没告诉孩子吧？”
“嫂子不让，担心孩子难过。”
王翠花阴着脸：“哼，都怪她，天煞克星，专门克我儿子的命！”
“妈，你别这么说，要克早克了，别这么封建迷信。
嫂子其实人不坏，今天我看到她哭了，我这心里一下子软了。
妈，你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些年斗得你死我活干嘛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别劝妈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大哥这病八成是这些年积累下来的。
唉，姓蔡的那张嘴，比妈都要毒，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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