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河漫天。
没有马车，几个人一同走回去。天色黑沉，唯有星光遗漏，今日宵禁半解，眼下街上却是半个人都没了。
一路静默，公孙止几次想搭话，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总觉得如果真的问出来的话会知道一些不好的消息的，还是晚一些再问吧。
几人到家的时候，院子里黑灯瞎火的，一看就知道齐旭还没有回来。
孤月去烧了水，满满一大锅水，倒进浴桶，再掺些凉水，温温热热，便能洗去今日一身疲惫。
洗完之后，齐旭还没有回来，于是赵清和坐在床上点着蜡烛看书，看着看着头便一点一点的，最后书一合，整个人躺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
——
齐旭这会儿还在二皇子府后头的一处房顶上蹲着，长发入簪，墨衣上落了一层露水。
从拍卖楼出来后他直接去找了沈辰，假意伪装一下直接到了人面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趁机撒了一把让人心情烦躁的粉末到空气里。
怕被发觉，只敢借着长袖偶尔挥动的时候随后一撒，无色无……有味，但味道不重，那味初闻不觉得如何，但后劲极大，但凡闻上几口，未来几个时辰内，都要心焦气躁，平稳不下来。
云家的人捧着宝贝盒子出现的刚刚好，齐旭稍加撩拨，本就心怀怨恨的沈辰当即上了心，走了老远之后，派人去将盒子抢回来。
还算有良心，丢了五千两银子到那云家人身上。
云家那位:“……”
来来去去耽误了不少时候，不多时，沈辰终于回到皇子府。
不愧是属王八的，这人不仅在自己府上藏了不少暗卫，连周边几个房子都没有放过，无论有没有住人，每座住宅都有那么一两个暗卫，无奈，齐旭只能退而求次，蹲在隔壁的隔壁。
蹲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平静的让人心惊，齐旭腿都蹲麻了，直接坐在屋檐上，有些怀疑人生。
得到的情报不会出错了吧，不是说蔡胜与二皇子关系很奇怪吗？
但也说不过去，毕竟那粉末都洒了过去。
除非沈辰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蔡胜。
府里。
沈辰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蔡胜，因为蔡胜此刻正埋在屋子里玩他的宝贝蛊虫，一般这样的时刻，除非他主动出来，否则谁要是上前去喊人，那是要吃蛊虫的。
沈辰虽然不惧，但也不想去触霉头，只让人在送水的时候带了一句话过去。
——
屋内，一个身材干瘦的半百老头躺在床上，未着寸缕，嘴里紧紧咬了一团被子，满脸大汗，表情因痛苦而痉挛，手指紧紧抓着身下被子，偶尔会颤动一下。
仔细看他黝黑的皮肤下，不时有一团鼓起，爬行，然后各种鼓起相撞，厮杀，吞噬。
隐隐有血丝渗出，但是因为皮肤过于黝黑，竟是看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场厮杀才逐渐平复下来，在皮肤下爬行的蛊虫也是各归各位。
痛苦渐退，蔡胜长长松了口气，无力的将口中棉被吐掉，仿佛解脱一样，身体一松，彻底躺在床上。
仿佛是一条心怀死志的咸鱼。
过了许久，心脏平复下来，他随手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汗粗糙的撸干净，确认无误了，才提着床头的灯出了房门。
“殿下睡了吗？”蔡胜随口一问。
他是知道院子里有人的，不过埋藏的极深就是了。蔡胜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忙碌的时候打断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院子里有人，但沈辰美名其曰不放心他，也是为了关心他，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沈辰派一个人在院子外面守着，随时观察着蔡胜出门的动静。
随便吧，只要不进屋就好。
“在等你。”有人低低说了一句，不见身影。
但蔡胜知道自己听的那句并不是幻觉。
脚下一抬，心里落了几分欢喜。这个时候还在等着自己，看来是那仙草到手了。
沈辰居住的屋子在东边，离蔡胜甚远，走了一刻钟才到，到的时候，沈辰正在书房里打着灯光看消息。
“老师来了。”沈辰领他去旁边的茶亭。
“东西到手了?”蔡胜一眼就发现他伪装下面的喜悦，脸上也不由带了笑容:“快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沈辰见他这猴急的模样，心中一哂，将袖子里的盒子递给他，状似不经意的郑重道:“小心点，值两万五千两银子呢。”
蔡胜一愣:“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不是说为了买草药都花干了吗？
“小妹给我的。”沈辰解释一句。
蔡胜瞬间了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心说果然皇家人也是人，逃脱不了那种亘古不变的定律。
在家吃父母，父母没了吃姐妹，姐妹没了吃媳妇，媳妇没了吃儿女……噫！
虽然沈辰有父母，还挺受宠，但他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吃妹狂魔。
心里这样不屑着，却丝毫不耽误蔡胜将盒子打开。
“让我看看着两万五千两的仙草到底长什么模样。”蔡胜满脸期待的笑意。
沈辰还没亲眼看过，此刻也凑了脑袋看过来。
“……”
半响后，沈辰打破沉默:“是不是错了?”
蔡胜沉默着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手长，白白胖胖，有无数胡须……
“这他娘的不就是个人参吗？！”蔡胜捏了捏，掐了掐，发现自己没看错，大怒，还是忍着脾气将人参丢在盒子里，求证的看向沈辰:“这是一个玩笑，是吧?”
沈辰对上他的目光，静然不语。心里却着了火一样，快气死了。
许久没等来答案，蔡胜看着他，生生给气笑了:“沈辰，能，你能。”
身体内传来酥麻的声音，蔡胜咬着牙，不甘心，他丢了那盒子，两手直接扯住了沈辰的衣领:“这肯定是假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不喜欢这个玩笑，非常不喜欢。”
“沈辰你听到了吗？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仙草，你给我仙草！”
“去，你去找沈黎，去问他要，不要就给他下蛊，你去！”
“我要仙草！我要仙草！”
“别闹了老师。”沈辰轻飘飘的拿掉衣襟上的两只手，面容阴冷的可怕:“这是个计，世上根本没有仙草这种东西，这都是沈黎杜撰出来套我们的！根本没有仙草！”
“有，我说有就有！”蔡胜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是不是在心疼你那两万五千两银子？！这不成，你钱都搭进去了，却给我这么个破烂玩意?”
“不对。”他想起什么，呼吸一阵粗重，仿佛怒不可遏，“你是故意的，故意不给我仙草，好让我练不出来万蛊王，好故意拖着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痛死！
沈辰一阵心累，死死抓着想要揪他衣领的手，干瘦粗糙，鸡爪子一样，心里怪异的一瞬，沈辰压下心底的愤怒，强行解释道:“我明日再给你答复。”
终究是被拍卖到两万五千两的高价，众目睽睽，他不相信沈黎有这个造假的胆子，所以事情只能出现在那个云家人身上。
现在想想，那个人出现的也太巧了，甚至还抱着盒子，仿佛在昭告天下人说来抢一样……
是自己太蠢了，竟然没有发觉到，稀里糊涂的就下了手，还将东西带了回来。
“你冷静冷静。”沈辰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松了手，转身大步离开。
昭告天下是不可能昭告天下的，也不能去找沈黎，否则不仅会被沈黎嘲笑一番，自己抢了别人假草的事也会暴露。
为今之计，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跟云家人讨要。
身上的钱不满两万两，沈辰摸着新鲜的银票，心里充满了后悔，早知道就不将那五千两留下了。
沈辰离开的步伐迈得很大，很坚定，因为他要保证自己不会发恼的一拳头捶在蔡胜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一直在生气，好想打人，见血。
摇了摇头，沈辰呼吸粗重。肯定是最近被气多了。
沈黎突然变的不听话，蔡胜还捣乱，沈曦……
背后，蔡胜一手捂住心口，面容痉挛，唯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他。
仙草，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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