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公孙止不敢提，也不敢问，小心翼翼试探:“那我们接下来……”
赵清和看向齐旭。齐旭颔首道:“我去吧。”
“那我们先回去。”赵清和伸手招呼少年:“带我们去你家。”
“好。”二百两银子被拍卖会抽走一成，王小草抱着一张银票和一堆小元宝，笑的脸都快要裂开。
元宝虽然小，但被用双手捧着，还是很显眼，惹来许多人观看，王小草如同惊弓之鸟，躲在孤月背后。
“你好像很怕我。”赵清和根本不懂得这少年为什么会躲着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最和善的人不是吗？！
“没有。”王小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度往后边躲了躲。小公子的衣服好白，他怕自己不小心给他弄脏了。
赵清和:“……”赵清和心说你的行动可不是这样说的。
王小草家贫，住处偏僻，是在一个小巷子里，房子不大，甚至有些狭小，但收拾的很干净，外面天色已经昏沉将近子夜，窗户关上，屋里点了油灯，灯油劣质，散发着廉价的味道，看起来竟也有些温柔明媚的样子。
“娘，我回来了！”王小草一进门是往内屋跑，呆了一会，再出来时手上捧了一路的银子都不见了。
“我去给你们倒茶。”这几个人皆是相貌堂堂，骤然出现在这样的陋室里，分外增光。
“不必。”赵清和摆手道:“打盆干净的水来，我来诊脉。”
“多年劳作，心中苦闷郁结于心，有肺痨之症。”
王小草的娘亲年纪看上去不算大，面相不错，但面容愁苦，年不过三十，头发便已半白，有斑驳之相。
“百病缘由皆是心，肺痨虽然难治，但只要夫人放宽心态，也不是不可以治愈。”
原本半死不活躺在那里的人闻言顿时激动起来，眼睛大睁，不敢置信:“真，真的吗？”
明明那些大夫都说没救了的，每回见她，都是摇头而去，叹息的样子，深深烙在她心间。
她不怕死，死了就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条贱命，生不能带来什么，死了也不觉得可惜，只是，只是……
“不骗你，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大病。”赵清和微微一笑，言语平淡，丝毫不放在心上一样，说着对王小草招手:“可有笔墨?”
王夫人被她这种自信所感染，一时心中大为震惊，又是觉得不敢置信，又是不自觉的开始相信，脑子里不断闪过从前那些大夫摇头叹气的样子，心中实在酸涩难言。
或许，或许真的有救吧。
王小草早在一旁紧张的看着，闻言话都没说，直接跑到另一间屋子，拿出一叠纸以及毛笔出来。
看品相虽然不够好，但是不差。
赵清和有些诧异，又很快收回目光。
“这是我娘以前给我买的，说是让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王小草倒是主动解释起来，眼眶红红，低头研磨，眼泪水滴在砚台里，融化墨粉，幻化成清香的墨水。
“以后你可以继续了。”肺痨并不算难治，赵清和很快写了好几张药方，每一种药材连几两几克都写的很清楚，为了不浪费纸，字迹尽量写的小一些，三张药方，满满的药材，刚好写完一张纸。
“一月换一张药方，如果状态良好，可以提前换。”赵清和放下笔，手指捏起纸张，将其树立起来晾干。
“没事多带她出去走走，你们越国风光不错，不多看看，可惜了。”
王小草有些紧张，抱着那张药方，如获至宝，闻言懵懂道:“可是，可是以前的大夫都说，不宜让娘亲再劳动。”
“说的没错。”赵清和颔首，将手放水盆里洗干净，道:“她这是积劳成疾，此后自然不宜劳作。”
“然我说的活动不是劳作，任何人，跑着走着都比躺着有生机，一味的躺着不仅会让身体机能运作变得缓慢，甚至会磨削她的意志。”
“佛国寺就要修缮了，日后修好了，可以上去看看。”赵清和笑了一下，挥别他:“我走了，如果要找我的话，请去36巷第七号，最近半月我大概都会在那里。”
“只有半月吗？”王小草已经知道她们不是越国人，知道他们不会久留，有些遗憾。
“半月不短了。”赵清和伸手，摸摸他的脑瓜。
这一回的王小草乖巧许多，抱着药方，低头，不算白的小脸红成猴屁股。
这位哥哥，真的好温柔啊。
后方，孤月不爽的捏了公孙止一下，咬牙道:“我就知道，姑娘的魅力，无人可挡。”
他下手没个轻重，公孙止肩膀顿时一疼，低叫一声，眼泪差点飚出来:“魅力大就大，你掐我做什么！！”
“对不起。”孤月非常诚恳:“捏错人了。”
公孙止一手捂着肩膀，虎目含泪:“你想捏谁来着？越来风?”去捏啊！！
旁边的越来风:“???”
“想捏我自己来着，但是好像有些疼，于是不小心捏到你了——没关系吧，其实我没用多大劲。”孤月低头，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
“……”公孙止顿时陷入沉默。
你看我像是相信了你的鬼话的样子吗？
“所以说，不该惦记的别惦记了。”等出了门，外面天光昏暗不见人，越来风才伸手，安慰的拍拍公孙止的另一边肩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少年是故意的，皆是第一次相见，话都稀少，不可能会直接得罪他，想想那少年对丁姑娘（?）的推崇，所以只有一个原因。
天色早就昏沉不见人面，外面除了秦楼楚馆估计所有的店都早早打烊了，医馆也不例外，赵清和直接给了王小草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仅剩不多的养神丹。
“三日一粒，固本培元，可以用水融化了……”想到药里面有自己的血，赵清和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建议生吞。”
王小草打开瓶子看了一下，发现那药丸比自己的指甲还要大，跟个丸子一样，顿时有些惊疑不定:“生，生吞?”
“嗯。”赵清和胡扯道:“或者切半分食，这样药效比较好。”
“好的，我记下来了。”王小草非常听话。
“嗯，再见。”
王小草跟到门外送他们，瘦小的影子，站在门口，黑暗吞噬他的轮廓，更显瘦骨伶仃。
“再见。”孤月回头，冲他挥挥手。
王小草疯狂回应，然而等到再也看不到那群人的影子，手臂发酸，也没等到那人一个回眸。
王小草放下手臂，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
只要他努力一些，一定会再见的。
大齐……大齐！
脑子里似乎在这一瞬间跑过了往后几年的峥嵘岁月，王小草整个人都活泛起来，怀揣着梦想兴高采烈的跑回屋子里:“娘！”
王夫人此刻已经坐了起来，青筋交错的手指放在薄薄的被子上，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小草。”
“这些钱都是哪里来的?”
“那些大哥哥给的！”王小草将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转了几圈，欢喜道:“娘，你好好休息，说不定很快就好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郎，哪怕经历诸多苦难，也心宽似海，很快就将过去那些苦难都忘了个干净，展望起新的未来来。
“我看过了，那药方上写的药材都不贵，比我们之前买的要便宜多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省着点吃，够我们活很久了。”等娘好了，他就可以重新去学堂读书了。
想到那个场景，王小草脸上泛起大大的笑容，灿烂又天真。
“好。”王夫人看着她这穿的破破烂烂的儿子，心中酸楚不可言语，但又难免会因为他的话而燃气重生的希望，最终这希望的火苗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心中平添许多雀跃。
“日后都会好的。”
日子都会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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