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刺破筋膜、咬碎骨头的声音距离洛蕾塔只有一墙之隔,她减慢了呼吸速度,一点点向走廊的另一边挪去,又忍不住回头,看那从墙角后率先探出头来的巨大狼人。
为了一举消灭克雷顿贝略,她将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了,导致现在除了狼人失明的眼睛,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障碍。
狼人被血肉糊住了双眼,左爪也被古怪的血肉固定在脸上,姿势扭曲,但它没有放弃追杀洛蕾塔。
它偏过头,用耳朵倾听地牢里的声音。
失血过度也影响了它的听力,比起环境中的声音,它更能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除此之外的声音都显得失色空白。
巫魔会的地牢并不比上方的疗养区看起来肮脏,在入口那段路程后,除了一些有特殊用途的房间之外,它展露的表象同样洁白素净,并且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电灯照明,只是狼人看不到这里有多漂亮。
克雷顿在失血,进食暂时只能减缓他继续虚弱,要开始愈合伤口,他还需要时间,但他已经等不及了。
这里有很多人,狼人知道他们是无害的,它可以感觉得到他们虚弱的气息,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颓靡的血腥味。
论暴力,爱纳特的信徒们并不强大,但他们驯化人类的技巧令人胆战心惊。
这里浓郁的扭曲灵性令克雷顿这样没有特殊精神天赋的狼人都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当那些禁忌的魔法正被释放的时刻,它们足以使任何智慧生物毛骨悚然。
并不只有破坏力才是力量。
走廊一侧牢房里的俘虏们屏住呼吸,透过门上的栅格铁窗窥探狼人的行动。他们可以看到它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拖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半截尸体走入地牢,边走边咀嚼着血肉,血水从它背后的四个伤口中外溢,一路淌留下长长的血迹。
被血水沾湿的狼尾上毛发不再蓬松,变得干瘦,它无意识地拖在身后,落影如一把锋利的刀。
洛蕾塔小心翼翼在走廊挪动,躲避狼人的模样好像一出默剧,任由他们这些处于安全地带的观众欣赏。
人类对异种的排斥深埋心底,使俘虏们与洛蕾塔一样恐惧着受到狼人的注意,但他们又舍不得放弃这能够令他们感到痛快的画面。
他们要亲眼看着洛蕾塔——这个害他们被绑架到这里受到无穷折磨的女人被狼人捕食。
捕食者和猎物都不着寸缕,牢房里的俘虏们也是如此,虽然这里有很多高科技的产物,但不妨碍这里充满原始和野蛮的气息。
盲目的猎手探测着无声的猎物,局势似乎尚未明朗。
“就在前面,走十步!”一个牢房里的男俘虏克服了恐惧朝狼人高喊,不管它是否能听懂。
克雷顿当然是能听懂的。
黑色的身躯猛地窜出,灵巧地像是一只兔子。
在它的背后,俘虏们看出形式,清醒着的为它欢呼,以及喊出洛蕾塔的位置,那些缩在角落里面容麻木的也在这振奋的群声中睁开眼睛,恢复精神。
一时间地牢变得无比热闹。
眼看俘虏们对自己的报复,巫魔会的女巫祭心底咒骂了一声,为自己的精神注入了一管安逸,暂时抹除了恐惧对身体的影响,心跳和呼吸都保持和缓,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向前快走了两步,躲过狼人后来的利爪,也走出了俘虏们的视线。
友爱会的民兵们刚刚从牢房中解放,这里有许多空着的房间,她正好可以躲进去。
克雷顿看不见,这是阿比盖尔留给她的最后一份遗泽。
紧跟其后,狼人的呼吸声从牢房外的侧边响起,粗重,但带着一丝不符合印象的虚弱。
洛蕾塔安坐在光线阴暗的牢房里,对着门外射来的刺眼灯光眯起眼睛,心底盘算着等狼人越过此处,她就要返回地表封闭入口,将狼人困锁在地牢之中。
时间慢到她几乎可以数清沙漏落下的沙子,狼人的头颅终于再次于视野中出现。
猛兽的头颅转向牢笼,黑色的面孔陷入阴影,其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背也能将电灯的光线挡在身后,令本就昏暗的牢房更加难以视物。
它本该盲目的,但洛蕾塔却看见了一点致命的黄色亮光。
它看到她了!
狼人弯下腰,要给予洛蕾塔最后的结局。这个举动也让洛蕾塔终于看清楚它的脸,它的右眼依旧封闭,左爪也以捂住左眼的姿势被怪异的血肉糊住,阿比盖尔制造的血肉连接神经,破坏它造成的痛苦连狼人也受不了,但它却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动作绕过了这个机制,它的右爪竖起食指和中指穿刺进那掌心朝外的左爪,制造了一处正对着左眼的贯穿伤口,然后两根手指一上一下地撑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肉。
黄色的狼眼就透过那掌心血肉的裂隙向外窥探。
“原来是这样!”洛蕾塔恍然。
这名巫魔会的女巫祭人生中最后一次感到的快乐来自于求知欲被满足。
警察与巫魔会队伍之间的斗争来到了尾声,朱利尔斯从未感到如此满足。
巫魔会一方的力量明显比皇家警察更强,但他在暗处施法,将一个个强者化为弱者,操纵了战局的平衡。
警察们大获全胜。
他从躲藏的角落里走出,提醒阿尔伯特接下去该去支援克雷顿。
当大部队赶到巫魔会经营的妓院时,这里已经变得十分平静,巨大的建筑有一半被火焰熏出黑色的痕迹,在完好的半边中,也只有一小部分的窗户后面亮着灯,但后面看不见人影。
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遮着左眼坐在建筑边的空地上,高大壮实的苍白身体非常醒目。
“天呐,他身上有四个枪眼!”有警察惊叹道。
朱利尔斯走上前去询问自己的雇主,才知道尘埃已定。
“这里的地下有个地牢,里面关着不少人,你们最好现在就去看看。”克雷顿对警察们说。
巫魔会的俘虏们很快被放了出来,他们的人数比在场的警察还要多,许多人激动地哭泣,乃至跪下来亲吻地面,还有些人激动地向警察讲述有关狼人的故事,浑然没察觉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看到的狼人。
阿尔伯特解下外套,要将自己的上衣送给克雷顿,但克雷顿认为在人类社会生存,他所需要的是裤子而不是上衣,警察们没有一个高尚到可以为他慷慨解裤,何况他要取回自己的裤子只要再走一段时间的路,于是此事只好作罢。
营地不远处频繁的战斗吸引了欧庇罗斯孔里奥奈的目光,他有意遣人调查,只是天空中渐渐靠近的那艘长老会飞艇让他心生忌惮。
他先前已经派出了一支巡逻队伍,此刻再度分散战斗力不是明智的选择。
十分钟后,克雷顿贝略取回了自己的衣服和装备。
四十分钟后,感谢魏奥底深夜依旧维持的公共马车服务,他和朱利尔斯回到了南区的旅馆,约瑟已经睡着了,但听到他们的声音,立刻起来给他们点灯。
克雷顿需要做一个手术,他坐在椅子上,约瑟在旁边举着灯,男巫借助灯光观察着他脸上的血红色物质,它们像是生长在体表的粗大血管网络:“这东西和你的身体连接很深,我们之前该保留一点乙醚的,这样就可以在割开它们时减轻你的痛苦。”
他想要等到白天补给药物,但克雷顿实在是一刻也不愿意等,他恢复视力的决心就和阿比盖尔一样强烈。
“你就动刀吧,总比我自己动手强。”
朱利尔斯用烈酒冲洗了自己的兽角匕首,然后一点点割开这些血色物质。从克雷顿面露痛苦的反应中,他察觉到了这些物质的不凡。
“它和你建立了神经链接。这看起来是秘传和魔法的结合技术,我敢说这本来不是种攻击手段,而是用于医疗的技术。阿比盖尔一定是想用这种魔法为自己移植他人的健康眼球。”
“她办不到了。”克雷顿咬着牙问,他的两颊肌肉硬得像铁块。
“对了,有个孔里奥奈的女狼人托我告诉你,回家后立刻给她写信。”
“啊,你见到莉迪亚了。”狼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朱利尔斯遵循着远古的理发师之道(最早的外科医师是理发师兼职,他们即能够理发,也能为患者做放血疗法),一边做面部手术一边聊天:“我看她的家人好像不太欢迎你,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克雷顿顶着半片脱落的血肉回答他:
“就在友爱会和孔里奥奈们正式交锋的那一晚。”
“见鬼,我在刺探情报和研发药物的时候,你在和女人谈情说爱,还是在和一群暗裔作战之后,真有你的!”
发出如是感叹后,朱利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扭捏地开口:“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要教授我任意一门你掌握的本事”
“是这样没错。”
“我想学和女人打交道的本事。”
即使脸上有一把匕首在划来划去,克雷顿也忍不住笑出声,这个话题让他一下子从各种沉重的思考中脱身,开始审视这个认识了有一段时间的年青人:“尽管并不以此为傲,我的确有不少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但只是找情人的经验,要论追求真爱的经验,我自己尚且不足。你这样的年青人应该对真爱还是有所追求的吧真的要向我学这个”
“我当然是要追求真爱了,但随便怎样,我至少要先知道怎么讨她的喜欢,而你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很有女人缘的人。”
“听这话,你已经有爱恋的对象了。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同样的事物。也许你该先告诉我你喜欢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年龄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告诉我,她芳龄几何”克雷顿侃侃而谈。
“五十。”
朱利尔斯赧然地报出了他暗恋对象的第一条信息。
一直到手术做完,克雷顿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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