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是与本将从最初一起走到现在的，本将记得诸位的所有功劳，但有一句话要说的前头，尽管白羽营全员归于集结军，白羽营也不会在其中受到特别对待，我甚至会更严格地要求你们，
集结军的目的是为了讨伐逆贼章麟，集结军本就都是半路出家，彼此都不熟悉，如果我指使自己人空降领导他们，对整个队伍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各位只需要各司其职即可，
但是本将在此承诺，永远不会放弃白羽营，白羽营之名必定是要由在场诸位打响的才行，白羽营永远都是白羽营。”
如果交到冯嘉玉手中的并非集结军，而是一支整齐的队伍，不管人多人少，冯嘉窈都会将白羽营中当实力优良的人任命为管理者。
不仅是她方便管理，也是锻炼的机会。
可现在她要面对的是从各地抽调出来的集结军，本就谁也不服谁，谁也不听谁，从中抽调他们自己人做将领还好，若是她直接委任自己人，怕是有得乱套了。
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日后冯嘉窈最靠得住的，对她最为忠诚的还是她一手带起来的白羽营。
只是今时今日的情况不容许她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冯嘉窈事前安抚一下人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大多数人都能理解她的做法，不理解的也不强求，但是到时候只要是出了问题就权当是杀鸡儆猴了。
从接下圣旨，到整军出发，白羽营上下用时不超过两个时辰。
程韵玫就算是需要两个人搀扶着才能下床，即便是坐在轿子上，连轻微的颠簸也会让她的伤口疼痛难忍，她还是执意要送给女儿送行。
“这是你第一次出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我想看你骑在马上的样子，看你离开的背影，期待你凯旋的英姿，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我的宝贝，你更是，我的女儿。”
程韵玫已经很久不曾落泪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忍耐着不能落下，却还是湿润了脸庞。
在十几年前程韵玫也曾如此为自己的儿子送行，那个时候的她心中满满都是骄傲和自豪。
但是自从冯斌贺因伤去世，她对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就疼爱得过分，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生怕她受到什么伤害。
可冯嘉窈并不是那种需要事事小心，处处照顾的人。
而且她完美的集成了父亲母亲的所有优点，又怎么可能甘心困在宅院的争斗之中。
程韵玫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十分支持和信任女儿，背后不知道有多么纠结和担心。
她们母女俩私下里也曾争吵过，最后程韵玫认同了冯嘉窈的想法，并真正打从心底支持和信任冯嘉窈。
“母后，我是您的女儿，也是大冀的公主，我更是我自己，我太明白您对我的担忧和关爱了，但是我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可以支持我，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是您的骄傲。”
擦去眼泪，冯嘉窈已经上马。
“母后，待我凯旋！”
“好，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白羽营犹如一道银白色的流星划过天，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苏城又开始下雨了，雨点打在残破的院墙上，试图将火焰留下的痕迹擦去，可惜只是徒劳。
“长姐和阿新骑着白色的骏马，消失在了雨幕中，陛下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迎接长姐和阿新凯旋。”
“嗯，一定。”
冯斌衡的虽然只有一处受伤的地方，但是他的伤难道是最危险最严重的。
当时情况紧急，吴杜虽然知道伤口在脖子上非常危险，但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得命悬一线。
后来医官们医治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要陪葬了。
冯斌衡脖颈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唯有位置稍偏没有伤到最致命的位置，这才勉强留下一条命。
所以现在冯斌衡被要求在伤口完全恢复之前，绝对不能下床，更不能起身就只能这样躺着。
不舒服是真的不舒服，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冯斌衡选择忍耐。
“还有驸马呢，阿姐这样那个驸马会觉得你偏心吧。”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不过他现在还没接到圣旨，所以不算数，陛下什么时候如此关心驸马了？以前不是看他横也不舒服，竖也不舒服吗？”
“人都是会变得嘛，我对他改观了，他也对我改观了，这样的变化不是挺好的。”
钟正岩夫妇将他们的小院子彻底收拾干净，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一对小夫妻，他们再也不想和外孙外孙女分开了。
有了外祖父母和阿姐的陪伴，躺在床上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白羽营只负责埋头赶路，速度比襄儒卿的小队伍还要快许多。
前几城，襄儒卿都已经亲眼看着军队集结完毕，向着新荣城进发，只等主帅现身引领他们打响新荣城夺回战。
看似顺利的背后，是襄儒卿绞尽脑汁地各城的知府和守军将领斗智斗勇，他们的难缠程度远远超乎想象。
就算圣旨都递到眼前了，都还要磨蹭一两日才肯开始集结军队。
襄儒卿说，十万火急。
对方说，不急不急。
奈何襄儒卿只负责传旨，他再如何催促对方不做事也没办法。
这些地方官员和将领故意拖延时间，不只是因为对冯斌衡这个小皇帝的不服从，更有他们自己的利弊权衡，他们是在为自己留后路。
章麟和冯斌衡之间，他们大多选择将自己的筹码押在了前者上。
态度决定行为，可襄儒卿‘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太过强势，那不是把人往对面推。
当冯嘉窈在郑城追上了襄儒卿的时候，她无比惊讶，想明白原因后又无比气愤。
前面六个城池不知道襄儒卿都受了多少委屈和心酸，难为他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冯嘉窈原本气势冲冲，可来到驻军营帐时她便冷静了下来。
现在不能冲动，将军队集结起来才是第一要务。
现在她带着四万三千的兵力，不论以身份地位还是圣旨和军队，让郑城守军点兵点将并不难，有些账就留着秋后再算吧。
在点兵点将的过程中，襄儒卿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巨大的无力感。
原以为只是将圣旨送到仅此而已，没想到对方想尽各种办法，连圣旨都不想接。
他太清楚这些人为何消极怠工，更是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如果换做是他，他可能会更消极。
但当他站在一个有求于人的位置时，这种无力感是多少手段和心机都无法解决的。
所以襄儒卿宁愿舍下脸面，放下尊严，宁愿慢一些，也要亲眼看着这些人把抽调的队伍送出城。
权力就是这么迷人又令人身心舒畅的东西。
当然权力更迭交替时产生的落差，也足以将人碾压得死无葬身之地。
襄儒卿正在与郑城守军将领拉扯调兵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对方尽管语气非常客气非常着急，可行动却一点没有，只打雷不下雨。
“还请襄督主耐心等待，您没有领兵的经验，自然是不知道集结一支队伍需要多少时间和功夫，我们自然知道京中危急，但正是因为情况危急才更不能马虎。”
襄儒卿无数次忍住了想要一刀砍了他的冲动。
在这里浪费的时间是最多的，整整三日没有任何进展。
嘴皮子都要说破了，可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对方就是不给你调兵。
襄儒卿也不可能使用暴力，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一路打过去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传令使，这就限制了他的许多行为，再加上他带的人都不超过一百，拿什么和人家几万人的军队相抗衡。
“还请将军速速行动，十万火急不容延误。”
“您放心，在办了，在办了，挑选带兵的将军这可是个细致的活，很可能就决定成败呢。”
看着对方嚣张的嘴脸，若是放在平时，襄儒卿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只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客客气气地和对方说，“那就只能麻烦将军快些了。”
“好说好说。”
襄儒卿走出帐外就听到里面传来讥讽嘲笑的声音，
“呸，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跑到老子这儿来耀武扬威了，没根的东西还敢挺直腰板和老子说话，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像是什么东西，哦，对了，他可能都没法儿尿尿，哈哈哈哈哈！”
营帐突然被拉开，刚刚还很嚣张的守军将领被吓了一大跳。
他虽然看不起襄儒卿，并且敢在这种时候故意与他为难，可他自然也听说过襄儒卿那响当当的名号——玉面阉罗。
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要杀了自己可怎么办，玩笑开大了可就不好笑了。
结果当他颤巍巍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不是襄儒卿，而是一个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女人。
守军将领刚刚起身，指着面前的女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下一瞬，他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用你的脏手指着长公主。”
“长公主？”
守军将领立刻连滚带爬地走到冯嘉窈脚边跪下，一遍磕头一遍认错，磕头还不够，他还一边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末将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愿公主万安康乐，顺遂无忧，请公主殿下莫要计较末将无礼，末将有眼不识泰山，末将知错，请公主恕罪。”
冯嘉窈也不理会，径直走向上座，刚刚冲上去扇巴掌的侍卫呵道，“闭嘴。”
那人立刻闭嘴缩了起来，生怕下一刻就被拉出去砍了。
襄儒卿刚刚只看见一阵风从面前经过，他刚看清是谁，冯嘉窈就已经一阵风似地冲进营帐了。
等襄儒卿再进入营帐的时候，刚刚那个气焰嚣张的将领早已顶着红肿的脸缩在角落里了。
“本公主问你，你可有收到调兵的圣旨？”
“回公主，有。”
“几日前收到的？”
“回公主，三日前。”
“兵呢？”
“兵，兵，还在挑选中……”
冯嘉窈懒得废话，毫不犹豫地下令，
“给我打！延误军机，按军纪打五十军棍，叫所有兵将都来围观，再有犯者决不轻饶。”
杀鸡儆猴立规矩，军营里这一套往往很能吃得开。
“何将军，你去监督，然后传令所有人到教场等待宣旨。”
何令新出去后冯嘉窈仔细看了看襄儒卿，突然笑了出来，“原本只手遮天的襄督主，如今怎么如此忍气吞声了？”
“受人所托，就不能由着自己自己的脾气来，长公主此番前来是为了？”
“你还没收到消息？也是，你这两天都在和他纠缠吧，那就直接听我说吧。”
当襄儒卿知道自己可以参军上战场的时候，他已经高兴到热泪盈眶了。
这毕竟是他年少时的梦想，更是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触碰的东西。
可现在它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被捧到了他的眼前，又怎叫他不感动啊。
“我想由你带领白羽营作为先锋军出战，你也知道我们要带的是从各地集结而来的队伍，难以管理不说，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将领带队，唯有我的白羽营现在暂时没人接手，他们是我带出来的兵，自然会听指挥行动，如果你能带着他们作出成绩来，你和白羽营都能名声大噪。”
“公主能如此慷慨，将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兵交给臣，臣必不辱使命。”
“不是我慷慨，是我相信你的能力更是相信我的眼光，白羽营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我自然是万分珍惜，我需得为他们考虑未来，阿新作为我的副将，白羽营将来必定是要交到她手里的，但我的手下也不能只有这一人可用，我需要为自己培植势力，但对于你我们暂且不谈论这些，等我们胜利后再来讨论你是否要继续下这盘棋。”
襄儒卿欣赏冯嘉窈的有话直说，以能力和魅力吸引来的追随者才会更加死心塌地。
“末将愿意追随长公主出战，谢长公主不嫌弃，愿意给末将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还真不是我给你的，是文阳开口替你争取来的，你们夫妻当真让人羡慕，你得好好谢谢她才是。”
说起冯嘉玉，襄儒卿就更感动了，木樨儿记得他的梦想，甚至是他触及梦想最重要的推动力。
“末将这一辈子最感谢的就是她。”
“行了，没空听你们的只羡鸳鸯，跟我来，接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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