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五十军棍只打到三十七，那人就晕死了过去。
“提桶水来，叫不醒就等之后醒了再继续。”
何令新最是看不惯这种人，尤其是国难当头，他还只顾自己利益。
甚至有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羞辱襄儒卿，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五十军棍都打少了，就应该在继续流放三千里去做苦役才对。
将昏死的守军将领拖了下去，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列队等候。
冯嘉窈带着何令新走上高台，直奔主题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为缉拿反贼章麟及其党羽，救援新荣城内数十万百姓，集结各地精锐部队，组建集结军奔赴新荣城，集结军以长公主冯嘉窈为统帅，白羽营副将何令新，东厂督主襄儒卿为将军，三日内赶至新荣城，不得有误，延误军机者斩。
钦此。”
对于襄儒卿出任集结军将领一事，众人无不腹诽质疑。
他，一个阉人，凭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没根的阉人，凭什么骑到他们的头上，竟然一上来就是将军。
“本帅知道诸位将士心中多有质疑，但是没关系，实力和时间会证明一切，圣旨内容众将士也都听清楚了，三日内我们必须要赶到新荣城，但由于你们的主将耽误了太多时间，前方还有一个邺城等待调兵，我们已经无法完成陛下的命令，不知谁有可化解此次危机的方法，本帅有重赏。”
如果郑城主将一早就筹备好了队伍，他们现在就已经抵达邺城，从邺城出发两日内就可以抵达新荣城，圣旨内容还特地宽裕了一日恐生变故。
冯嘉窈预计她和襄儒卿会在最后的邺城碰面，没想到他竟然在郑城被拖了三天。
延误军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还想要冯斌衡立得住威信，就必要严格完成圣旨指令。
虽然冯嘉窈心中早就已经想到了补救措施，还可以顺势将襄儒卿推出去，给他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但有些话不能她来说也不能由她的人来说。
要么是郑城守军中有聪明的，没有只能安排一个聪明的了。
这时站在队伍最前面右手边的一个瘦削的男人上前一步，抱拳道，
“启禀元帅，卑职时涛，有一拙见，但请元帅一听。”
“讲。”
“不如就派出一队先锋军，越过邺城，三日急行或可赶至新荣城，不至于延误军机。”
很好，这边是冯嘉窈想听到的答案，时涛甚至可以给出超出冯嘉窈语预期的惊喜。
“时涛？你的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既是你提出的主意，给你半个时辰拟定一份计划书送到主帐，各千夫长从队伍中挑选相应人数，一个时辰后将名单统计上报，延误者按军法处置。”
时涛是个懂得察言观色，并且能够将其付诸实践的人。
他看出了冯嘉窈是想找一个传声筒，他完美地将冯嘉窈的想法推测出来，并勇敢表现自己。
天时，地利，人和，时涛在自己二十六岁这一年等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卑职以为，由一名主将带领三千人左右的队伍，从这条路绕过邺城能，直奔新荣城，便可在三日内抵达。”
从郑城到新荣城的路冯嘉窈不清楚，也是她希望从时涛这里得到的，时涛不仅成功预测了冯嘉窈的想法，更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了主帅绝对的信任。
“时涛对吧？”
冯嘉窈看着这手在军队中绝对数一数二的漂亮字，她很高兴。
这是冯嘉窈在亲友关系之外，第一个收入麾下的追随者。
他也是后来接任三军统帅的时元帅，那一年时涛四十二岁。
“很好，就按你说的做，传令下去，时涛升任郑城守城将军，由你负责清点报备上来的调兵人数。”
冯嘉窈很信任时涛，她刚刚处罚了郑城原守军将领，现在就要找一个能镇得住余下将士的人，否则郑城会成为下一个新荣城的。
时涛能够青云直上，离不开他沉得住气的耐性。
刚刚公主对自己还很是欣赏，却不带他一起出征，若是普通人必定是要争取一二，可时涛却能做到闭嘴听指挥，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
冯嘉窈早就想好了这支奇袭队伍从主将到兵卒的人选，
“这是个非常冒险的决定，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漂亮的完成这个任务。”
白羽营刚好是一支三千人的奇袭队伍，襄儒卿也更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显露自己的实力。
冯嘉窈当然不是自己一拍脑袋就决定了这些事情的，在时涛来之前，她就已经和襄儒卿就此事讨论过了。
襄儒卿虽然有足够的带队经验，并且他本身实力出众。
但是白羽营毕竟不是他熟悉的队伍，再加上军队和东厂的确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我希望你可以仔细思考斟酌一下你能否胜任。”
既然来了，襄儒卿就没想过退缩，不过他也不是要拉着白羽营三千人去冒险送死，没有自信他绝不会冒然应下。
“末将，来此就是为了一展抱负，感激主帅如此信任末将，末将定不辱使命。”
“好，去把铠甲换上，今日便尽早出发。”
“是！末将领命！”
换上铠甲，襄儒卿忍不住上下拍了拍，听着铠甲发出砰砰的声音，心里感觉异常踏实。
多年的夙愿在这一日实现了。
回到主帐复命的时候，冯嘉窈看着襄儒卿都不由得夸赞一句。
“当真是一副好皮囊，穿上这铠甲更是玉树临风，盔甲大小还合适吧？”
“合适。”
“那就好，不枉费文阳急得要亲自上手给你修改的认真。”
当冯嘉玉知道襄儒卿会穿上铠甲，正式地以将领身份出征，她就立刻跑到修补铠甲的工匠身边。
描述了襄儒卿的身材后，从开始修改到修改完成，她全程都没有离开。
“这身铠甲会保佑你的，来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兵士。”
襄儒卿难得有些紧张，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玉面阎罗，竟然也会有紧张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紧张的，从不是因为来自他人异样的，打量的，鄙夷的目光。
他紧张是因为他要面对儿时的自己，襄戎达。
“戎达？外祖父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给他呀？”
“这是字，不是名，木樨儿想不想要一个字？”
“我就叫木樨儿，不要改名字。”
虽然按规矩习俗，孩子都需要及笄及冠后才能由长辈添字，但襄儒卿自从知道可以再取字，并且可以以字称呼他之后，就一直想着要把自己这文弱的名改一改。
他央求着钟正岩择一个一听就很英勇威猛的字给他，但择字一般都是要自家长辈或族老，外人则字很少见。
征求过襄英的同意后，襄儒卿就以‘兵马荣，功必达’之戎达为字。
‘襄戎达，我没有食言，我真的站在你期望的地方了，可这一路来的苦难，是否真的是你希望的呢，如果没有这些苦楚，我们的人生是否会有所不同，他们是否也会有所不同呢？’
台下望向自己的眼睛中，一定有一双眼睛是曾经的自己。
尽管多苦难，可我，我们都一一跨过。
但若是舍弃这份荣光能换回青昔山庄，襄戎达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惜没有若是。
“诸位对我必定多有疑问，我都没有解释的习惯，但现在大冀正处于危急存亡之时，大冀需要我们，却不需要彼此不信任的我们，为了让诸位相信我了解我，千言不如一招，如果有人想要来与我比试一二最好，诸位心中的秤自有评判，可有人愿意挑战？”
不是挑战，是明晃晃的挑衅，许多人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却也有人想起他玉面阉罗的名号，东厂之人腌臜，腌臜到了极点的人才能坐上领头的位置，所以襄儒卿的实力不容小觑。
襄儒卿并不想舍弃自己在东厂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正人君子和卑鄙小人之间的界定并没有那么明确。
如果只单纯将正大光明的方式归类为好人，那无数叛国篡位者可不就用不着费尽心机了。
耍手段用阴招却护住了自己的亲人和国家，反倒是被归类为是恶徒，那就要坚守‘底线’看身边人一个个送死吗？
好与坏，并非如此绝对。
章麟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他都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他只觉得自己本就应该是受命于天的皇帝，他就应该稳坐江山皇位，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将来的铺垫。
站在他对里面的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但如果站在他那一边的人，只会觉得章麟当真是天选之子。
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事物，襄儒卿一定会使用世俗标准下‘不光彩的手段’。
襄儒卿非常认同章麟的一句话，“史书永远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利的一方被称为正义，胜利的一方才有资格被称为正义，无论它本身是如何的，相反，失败的一方就只能是恶人，也无论它本身是如何的，历史是一面镜子同时也是一张白纸。”
当襄儒卿连续放倒了六个挑战者之后，全场鸦雀无声。
这六个挑战者之中，有一位是少年英才，有一位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更有四个高大的壮汉。
可他们无论在实力还是经验上，都没能比得过襄儒卿。
“还有人还想来试试？”
襄儒卿的目光扫视全场，无人应声。
高台上的冯嘉窈开口了，“时不待人，既然没有人继续挑战，那就由襄儒卿将军带领白羽营先行一步，若有闹事者，不服从者，皆按军法处置。”
襄儒卿站在人群之中，伸手将自己刚刚撂倒在地的对手拉起来。
“现在至少可以证明在单打独斗的条件下，我可以胜任将军的位置，至于我的指挥和带队能力，只能是沙场上见真章，诸位，如果没有异议，我们酉时出发。”
众人在襄儒卿身边抱拳躬身，高呼“襄将军勇武！”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
‘爹，娘，阿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我做到了，襄家吗，青昔派……回来了。’
闭眼，仿佛是他荣归故里的场景，青昔山庄内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
有人打趣他赐婚了，那以后就不能叫将军该叫驸马爷了。
有人哭着问他身上的伤可疼啊。
有人好奇地缠着他讲倭人的故事。
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说襄家祖坟冒青烟了。
……
再睁眼，襄儒卿和白羽营已经已经遇上了章麟留下垫后的得力干将谢魁。
两军在此时此处相遇实属意外，谢魁听令拔营后撤三十里。
这里是襄儒卿原本看好要安营的地方，结果今日一早斥候来报前方发现敌军，对方正在整理营地和帐篷。
经过三个时辰的休整，白羽营上下此时精力充沛，襄儒卿本想着今晚夜袭敌营，没想到正碰上了对方休整的时候。
若是其他人领队，遇上这种情况大概率不会选择直接冲上去，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可能都会观望观望。
但这是襄儒卿，那就只有一个字，
“冲！”
襄儒卿留下三百人守着后方和粮草，他自己带着两千五百人直冲进了对方上万人的队伍中。
谢魁的队伍正在安营扎寨，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没有准备。
时涛提供的地图很好地隐蔽了白羽营的踪迹，也因为白羽营人数较少才能够选择这条相对隐蔽的路线。
如果是上万人的大部队一早就会被谢魁发现，他根本不会如此放松警惕，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整理营地。
当时谢魁还在享用自己的午膳，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兵器相接的碰撞声让他直觉大事不妙，疾步走出营帐，就看见外面多了许多身穿银白色盔甲的陌生军队。
“白羽营？长公主亲自带队偷袭？哈哈哈，这真是我的荣幸。”
谢魁命人牵马来，拎起长枪上马，如果能和长公主打一场，也不枉他在这里守着了。
“可算是让我找到了个立功的好机会。”
尽管知道章麟将自己留下断后是因为信任自己的能力，但是他总归会有些不甘心，而且立功的机会大打折扣，他一直心有不甘。
但是现在军功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谢魁笑得都有些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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