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来到鬼仙福地深处。
这里已经热闹得很。
上千名来自三清各脉的仙门弟子脚踏流光，不断在幽暗的山野间穿梭。
漫山遍野的人魂被他们追得鸡飞狗跳。
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
“前面的女孩不要跑，让贫道来超度你！道爷我专注超道三十年，技法娴熟，让你体验无痛超生的快感！”
【叮！】
【检测到附近有人吹牛逼，恭喜宿主获得法力+6。】
“别听他的，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手法肯定很粗糙了，不像我，人送外号宠鬼小王子，只会心疼你们……”
【叮！】
【检测到附近有人吹牛逼，恭喜宿主获得法力+6。】
“无量天尊！一群连往生咒都念不顺的人，在这充什么大德法师？小姑娘，我的道行比他们强百倍，保证你快乐地上天，你爹刚才就是我超度的，他就走得很安详……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不光能超伱，我还能超你母亲，超你爷爷，超你奶奶，超你二大爷，超你全家！
搞不好你们下去还能团聚嘞！”
【叮！】
【检测到附近有人吹牛逼，恭喜宿主获得法力+66。】
“……”
超度这玩意。
其实跟医生给病人看病有点像。
要是对方配合。
那就会无比顺利。
要是对方挣扎、抗拒。
就会产生各种的阻力。
并非是往生咒一念出来，就能完美超度的。
否则，哪里还有那么多祸害世间的怨魂怨鬼？
尽管这些人魂生前都是普通人，身上的怨气也不浓郁，普遍无法对三清弟子们造成太多的麻烦。
强行超度也没问题。
可每一只人魂上多花个几息时间。
积少成多，也是不小的时间成本。
严重影响收割功德的速度啊。
是以。
三清仙门这帮弟子们，嘴上各种甜言蜜语，哄着骗着。
实际上手上的印诀就没停过。
只要哪只人魂稍微信了他们的话，愣了一会。
下一刻，就会有一发定魂咒甩上去。
控住。
念往生咒。
直接超生带走。
一气呵成。
老渣男了。
怪不得这些人魂，见了他们，跟见了道士似的，玩命跑呢！
换谁谁不怵啊？
当然。
这一套虽然有些不道德。
但成效还是显着的。
旷野上的人魂数量在飞速减少。
与此同时。
昏暗的天穹上。
一道道璀璨的功德金光撕开云幕，落入人间。
融合进那些超度了人魂的弟子体内。
一眼望去。
绵绵不绝。
金光如雨，如幕。
就连福地内终年不散的浓郁阴气，仿佛也被这股金光所点燃，生出一片耀眼至极的金色野火。
无声无息。
却美得令人心醉。
……
嗡！
王秀坐在那片熟悉的山坡上。
没有超度一个人魂。
可漫天落下的金光。
竟然也有他的一份。
王秀微微一愣，随即隐约猜到了原因。
大概是因为，自己是这一切的主导者，所以天道认为，这里面有他的一份功劳吧。
尽管这份功德的量并不是很多。
但不得不说。
这是一份意外之喜。
伴着功德金光彻底融入体内。
他的五脏六腑淌过一阵暖流。
丹田微微一震。
金丹变得愈发圆润，饱满，光华内敛。
金丹二重天巅峰的修为达到圆满。
直接突破到了三重天。
神识比以往更加纯粹，凝练。
提升修为，只是功德诸多效用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其真正的好处。
是润物细无声的。
比如气质变得愈发超然，充满亲和力。
比如他的眸子愈发明亮。
比如他又比刚才帅了许多！
……
与此同时。
不远处，一株青树下。
一位身形矮小，带着单片眼镜的老者背着双手，看着下方几个弟子，恨铁不成钢道：“快一点啊再快一点啊，你说你长那嘴是干什么用的？
明明是你先控住的人魂，居然让别人先超了，嘴皮子也太笨了！
还有那边那个，你别跟那女鬼聊天了，聊得再熟，能干嘛？
她能只让你超不让别人超吗？最终还不是得看实力？
我的个天，又被人抢了！！
饭桶，全是饭桶，我操脉怎么会养出你们这批废物？”
他气急败坏。
看那架势，甚至恨不得自己下场，去超几个女鬼给弟子们演示演示。
一旁。
墨无薇拍着公输无卯的背，劝道：“师尊，您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公输无卯急道：“我能不气吗？都是借了钱进来的，我们来得还比他们早，可你看看现在……后面来的那些小兔崽子到手的功德比我们这边多多了！”
墨无薇也很无奈。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原本，公输无卯气哄哄地带她来到卦脉，是想看看传闻中王秀制造的那批傀儡鸟的。
可结果刚到这里。
就听说了，王秀将福地内的数百万人魂开放的事情。
一瞬间。
公输无卯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可太知道，功德的重要性了。
于是。
直接忘记了原本的来意。
摇人！
把操脉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叫了过来。
甚至。
为了让操脉的弟子可以更早进入福地中。
公输无卯堂堂首座，还亲自下场占位置。
明明排到了队伍最前面。
就是不借钱。
让后面的弟子先上。
等操脉的弟子到了，再一股脑地……全部塞了进来。
这种做法。
当然是极其不符合规矩的。
但碍于他的身份，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姬衍和独孤清浅听说这件事后。
直接跑来给自己支脉的弟子镇场子。
就是害怕后面还有哪个不要脸的首座，干类似的事情。
……
其实。
也不怪公输无卯厚颜无耻。
他这一脉。
按性质来说，跟丹脉，符脉差不多。
本应有不错的捞金能力。
可实际上。
傀儡这玩意，市场可比丹药符箓法器差太多了。
属于冷门中的冷门。
这一门，强则很强。
弱则一无是处。
还烧钱。
有天赋的人太少了。
公输无卯等了多少年，才等来一个墨无薇。
也因此，操脉在三十六支脉中的地位，比卦脉强不了多少。
门下弟子数量。
也就不到百人。
眼看着操脉越来越示弱。
公输无卯心急啊。
眼下，有这样一个刷功德的好机会，公输无卯怎么舍得错过？
要是让门下弟子多吸收点功德。
提升资质。
不说能跟墨无薇媲美，哪怕提高个一两成的天赋，那也能产生质变了。
也许，就能让操脉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和操脉的兴盛相比。
脸皮算什么？
身外之物罢了！
……
然而。
即便如此。
结果也并不尽如人意。
操脉的弟子，整天和一群死物打交道。
绝大部分都沉默寡言。
咒语念得少。
法诀也没怎么掐过。
嘴皮子哪里比得上其他支脉的弟子啊？
人家丹脉器脉弟子，走在外边，好歹有人愿意跟他们套关系，聊聊天。
可操脉呢？
透明人似的。
有的人一年到头也说不了两句话。
更有甚者。
因为从来就没超度过人魂。
就连往生咒，都是当场跟其他人学的。
这效率，就可想而知。
“这种东西，随缘就好了嘛……”墨无薇小声道。
闻言。
公输无卯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给师弟们带的好头，人家都是追着人魂跑，你倒好……让鬼撵着走！
你是道士，道士啊！”
墨无薇这丫头，本来就内向，重度社恐。
跟陌生人说话都脸红。
更别说跟鬼了。
她遇到的鬼倒是不跑，感觉这丫头人畜无害的。
就站在那，盯着她看。
结果，把她给看害羞了。
那几只鬼一见她这模样，顿时乐了。
好家伙！
真是见鬼了！
没见过这样的道士啊！
一个个追着她走。
把公输无卯看得险些白眼一翻，当场升天！
本座为了你们，牺牲那么大，都那样了，你们就给我看这？
你们对得起我吗？
……
墨无薇被公输无卯数落得红了脸，脑袋埋到了胸口。
忽然。
她仿佛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去。
只见那漫天璀璨的功德金光中。
竟有数道凝结成一缕光柱，落在山坡上一道修长的人影身上。
在金色光辉的笼罩下。
那道身影。
似乎比以往，愈发超凡脱俗，飘飘似仙，宛如画卷中走出来的天人。
墨无薇眼中闪过惊喜：“王秀师弟！”
公输无卯闻声望去，望着王秀的背影，也不禁怔了怔，随即酸溜溜道：“洛冰兰这徒弟，果然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说着，公输无卯拽了拽她：“我们走，离他远点！”
墨无薇不解：“为……为什么？”
公输无卯说道：“师尊我没教过你吗？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会骗人！”
墨无薇争辩道：“那师尊你长得……不也经常骗我吗？”
公输无卯瞬间瞪圆了眼睛：“嘿~”
墨无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王秀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跟他见过一面！”
公输无卯咬牙切齿，感觉莫名地痛心疾首。
总有一种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要被拱走的感觉。
他双手叉腰，仰着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行，退一万步，就算他不是那样的人，那让他知道我们又丢脸，又借钱，又要给他挖矿，结果功德没捞到……你让你师尊我这脸往哪里搁？
你想让我操脉，成为卦脉弟子嘴边的笑话吗？”
墨无薇委屈巴巴道：“不会的，王秀师弟待人很温和宽厚的，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么多功德拱手放出来，让给各脉的师兄弟们！
而且，我们虽然得到的功德少，可那也是得到了！
又承王秀师弟的恩情，又在这里说人家坏话，不好吧？”
公输无卯哑口无言。
墨无薇抓着公输无卯的手臂，神情软了下来，撒娇道：“而且，师尊你忘了，咱们这趟来，本就是想去看看王秀师弟的那些傀儡鸟的，现在不是正是机会吗？”
闻言。
公输无卯沉默了片刻，叹息摇头道：“你这丫头，要是对外人能有对为师一半伶牙俐齿，就好咯！”
墨无薇抿了抿红唇，笑道：“走啦！”
公输无卯扶了扶单片眼镜，跟着墨无薇往前走：“我可提前说好，要是传闻是假的，这小子没有什么傀儡鸟，我可掉头就走，片刻都不会停留……
本座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在研究上弄虚作假的人！
尤其是长得好看还弄虚作假的！
纯骗子！”
“知道啦……”
……
墨无薇身材高挑。
公输无卯则身形矮小，还不到她的肩膀。
再加上习惯背着手，佝偻身子。
远远看去。
两人走在一块，就像长辈带着孩子。
然而身为操脉首座。
出窍期大能。
他的身上自有一份气度和气场。
令人不敢轻视。
王秀见过公输无卯一次，当即认出了他的身份。
连忙起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弟子王秀，拜见公输师伯，墨师姐！二位今日竟有空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敝脉蓬荜生辉，不知所为何事？”
公输无卯不爽王秀只一面，就把自家乖徒儿迷得神魂颠倒，有心拿捏他一番。
故而没有说话。
不顾墨无薇疯狂给他使眼色。
只是一直背着手，上下打量着王秀。
故作高冷。
许久，才哼了一声道：“你身为卦脉弟子，莫不是一点看相算命的本事都没学到？竟算不到本座的来意？”
王秀打量了他一番后，却无比认真说道：“弟子才疏学浅！只能看出师伯您满面红光，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气运鼎盛……
正是否极泰来之像！
也许过往有些许坎坷，可往后必能一帆风顺，心想事成，无往不利！”
闻言。
墨无薇顿时紧张地憋住了气。
暗道王秀师弟怎么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呢？
当师尊是傻子吗？
完了完了！
这下师尊肯定要生气了！
岂料。
听到王秀话后。
公输无卯脸上竟露出意外之色，惊喜道：“王秀师侄果然不愧是洛师妹的关门弟子，看人真准！卦脉未来可期啊，哈哈哈……”
墨无薇：“？？？”
王秀也哈哈大笑：“师伯过奖，弟子这才刚入门呢，还需要跟师伯您多多学习！”
公输无卯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
几句话下来。
原本宛如凝固到冰点的氛围，仿佛瞬间便融洽起来。
墨无薇人都看傻了。
王秀师弟，好厉害！
……
王秀跟公输无卯聊得越来越熟。
倒是把墨无薇给晾在了一旁。
小姑娘坐在一旁的草坪上，幽怨无比地看着两人，周围的人魂都绕着走。
许久。
她终于忍不住了。
开口说道：“王秀师弟！”
王秀看了过来：“怎么了师姐？”
四目相对。
墨无薇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殆尽，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什么也忘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红着脸道：“我们……能看看你的鸟吗？”
王秀：“？？？”
“咳咳咳！”
公输无卯一秒破功，剧烈咳嗽起来，强调道：“是傀儡鸟，傀儡鸟！！！”
墨无薇也反应过来，心跳更快了，低着头满脸通红道：“对，是……傀儡鸟！”
王秀松了一口气。
笑道：“没想到两位的消息如此灵通……是，我在闲暇时，研究偃师之道，做了些小东西，上不得台面，本来没打算声张！”
公输无卯忙道：“欸，王秀师侄不必自谦，偃师一道玄奥晦涩，与正常的术法之道大相径庭……需要极高的资质和悟性。
自古能入此道者，少之又少，你能入门便说明资质了得……
今日既然这么有缘。
不如便让师伯我替你看上一眼……
不是本座自吹！
修为上，我不如你师尊，可在偃师一道，放眼整个南州，我说第二，便无人敢言第一！
应该能给你些许建议！”
【叮！】
【检测到附近有人吹牛逼，恭喜宿主获得法力+666！】
听到公输无卯的话。
王秀面色古怪，弯腰拱手：“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师伯了！”
公输无卯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好说好说！”
……
几人顿时御空而起。
不多时。
便来到幽冥树林附近。
王秀手掐印诀。
将笼罩四周的四象守护大阵和青莲遮天大阵暂时关闭。
下一刻。
幽冥树林的全貌，出现在公输无卯和墨无薇的视线中。
刹那间。
两人全部傻眼了。
第一眼望去。
只见广袤漆黑的山林之中，大量傀儡鸟飞速穿梭，双眼冒着红光，勤勤恳恳地干着本职工作。
密密麻麻，足有数千只之多。
却井然有序，相互配合，宛如这些并非普通的傀儡，而是有灵智的生灵。
而森林中的空地上。
更是整整齐齐罗列着百十个巨大的钢铁装置。
通体泛着各种奇异的光芒。
一看便是刻绘了大量复杂的灵阵在其上。
最关键的是。
以公输无卯两人的阅历，一眼过去，竟无法认出这到底是什么傀儡？
古籍里没有。
现在也从不曾见过。
难道……是王秀自己发明的？
公输无卯脑海里蹦出这个骇人的念头。
要真是这样。
这小子在偃师一道的天赋，恐怕不比墨无薇差啊！
公输无卯心里一惊。
眼前这小子，莫非才是此行卦脉，自己最大的收获？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泛起精光。
屈指一弹。
法力弹射而出，以柔劲包裹住一只傀儡鸟，摄入掌中。
观察起来。
一番观察。
顿时将他吓到了！
“这结构是……”
公输无卯眼中涌现出强烈的光芒，紧紧捧着傀儡鸟，如获至宝。
墨无薇见师尊如此表情。
心中不禁好奇。
经过王秀同意后，也抓了一只傀儡鸟在手里观察。
不一会。
她的脸上露出相同的神情，惊讶道：“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师尊，这里面的结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没见过？”
公输无卯呼吸急促，说道：“岂止是你，为师也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构造，这简直可以称作是超级伟大的构想……
只有绝世天骄才能想得出来！”
上一次。
操脉弟子林月，也曾感叹过这傀儡鸟中构造的简单。
但他的阅历，显然比公输无卯差了不知多少。
他只知道这种简单的构造，需要偃师十分高明的手段。
却不知道。
具体……要高明到什么层次！
化繁为简。
大巧不工。
这八个字，不管是用在哪一条道路上，都代表着难以想象的高超造诣。
任何一条道路上的出色人物，终归走上这相同的方向。
公输无卯虽然也没见过傀儡鸟中的构造。
但他却能看出来，这构造的精妙之处。
构造仅有的三个元件。
都是崭新的。
不曾出现在这个时代的。
却能将材料本身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再通过相互作用。
将各自的性能，五倍，十倍的发挥出来。
这简直就是神迹！
在当今的偃师学中，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若不是亲眼所见。
便是说破了天，公输无卯也绝不会信。
甚至。
在见到实物之前。
就算把那些元件拆除下来，放在公输无卯面前。
他也绝对想不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构造思路。
创造出这些的人。
他的脑子应该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吧？
但同时。
公输无卯的心里又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喜悦。
这个构造，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
傀儡可以这样做？
原来，这种思路也能行得通？
“如果是这样的话……赤羽弩兽的动力系统就有了全新的构造方式，紫首流马的核心阵法承载元件，完全可以采用一种更加节省负荷的方案……
七十四号风雷犬的灵阻模式可以完全推翻……
还有玄铁金晶兽的背载灵能炮，以前只是设想，现在可以实现了……”
一瞬间。
公输无卯脑海中想到了太多。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又哭又笑。
嘴里念叨着一大堆外人根本听不懂的词汇。
跟个疯子似的。
就连墨无薇，都听得云里雾里。
这一刻。
她的思路完全跟不上公输无卯。
整个人陷入懵逼状态。
唯有王秀，听着公输无卯的念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下一刻。
公输无卯忽然冲了出去，直奔幽冥树林里那十几台加工炉。
然后噗通一声。
直接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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