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燕王殿下，你的心倒是真大，你这支参赛队伍刚侥幸脱离危机，你就有心情去烤羊去了！”
“老夫是说你心大好呢？还是说你太过自负？”
柴绍的声音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引得观望台上众人纷纷侧目，连太子李承乾在看到这幅荒诞的场景时。
也被他这个性情跳脱的弟弟，逗得绷紧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鲜活...
似乎，他这位弟弟，行事好像总是这般出人意表，却又莫名地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时，李恪正将一头绑好的羊，稳稳架在火上。
闻言后抬起头，脸上被跳动的火光映得明暗不定，却依旧带着那副标志性的惫懒笑容。
“柴公，长安城里都流传你是文武全才，不仅会带兵打仗，就连学问也是极好的。”
李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的动物油脂，和一把野豕毛发做的小刷子，蘸满了白色的油脂，细致地涂抹在烤羊身上。
他手下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继续说道。
“可今天这话，怎么让小王觉得有失水准？”
“什么叫心大和自负啊？”
“你就不能夸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才符合小王这年少有为，一身才华傍身的气度嘛！”
说话间，他还试图找人认同他的观点，朝着李承乾就扬了扬下巴，带着狡黠的笑意问道。
“太子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承乾显然也没有想到，李恪会突然之间，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过，这时的李承乾腿未瘸，性情未变。
也还未受到李世民对李泰偏爱带来的压力，还是拥有几分少年人的明朗与宽和。
他看着李恪那副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无赖的模样，原本还显僵硬的嘴角，终究是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眼底也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回应。
一旁的程咬金对李恪自吹自擂的话，先忍不住了。
偷偷喝了一口李恪塞到他怀里酒水的他，“噗嗤”一声，就将刚灌进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
呛得他连连咳嗽，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洪声笑道。
“哈哈哈！好小子！这自吹自擂的本事比起老夫来，也不遑多让！不过……老资喜欢！对！咱爷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泰山崩了都不变色的好汉！”
比起在长安皇宫内的条条框框，在见识到了草原的开阔天地，军伍中的豪迈、热血。
李承乾也觉得心胸为之一阔。
对于程咬金打断他的话，李承乾非但不觉得失礼，反而觉得这毫无拘束的畅所欲言，正是长安外难得的体验。
那份属于少年人的、被宫廷规矩压抑已久的跳脱心性，似乎也被这篝火点燃了些许。
原本一开始还想以储君的身份说些持重之言的他。
听到程咬金那豪迈笑声，看见李恪那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
终究是变了个调儿，化作一声带着几分兄长无奈与纵容的轻笑，摇了摇头道。
“你啊，果然就如父皇所说的那样，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话说回来，这份临事不乱的性子，倒真有几分‘老成持重’的意思。”
说到这李承乾双手附和，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学着李世民在朝堂上跟大臣奏对的腔调，慢悠悠继续说道。
“那以后，孤就拜你为上将军，继续让你保卫大唐边疆。”
李承乾这话学得有模有样，配上庄重腔调以及这荒诞的赏赐。
瞬间让观望台上的众人笑作一团。
就连秦琼和李靖两人，在对视一眼之后，都忍不住嘴角微扬，流露出几分难得的轻松。
这句话，若是其他皇子说出来，就是板上钉钉的僭越和图谋不轨。
可从李承乾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觉得出格。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太子李承乾即是储君，也是未来的皇帝。
所以，并不会涉及到僭越，反倒像是兄长对弟弟的期许与打趣。
只不过，李恪在听到李承乾的这句话后，惊奇的愣了一下。
并且，脸上还露出一抹带着惋惜、怜悯、同情等复杂情绪。
只不过，这些复杂神色转瞬即逝。
快得就如同篝火里溅起的火星，不等旁人看清，就又被他惯有的慵懒笑容覆盖。
就算心思比较细腻的李靖，在看到李恪发呆的那一刻。
也只是以为燕王李恪被太子李承乾，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亲近意味的“册封”而感到了不知所措与动容。
压根就没想到，这只是李恪想到往后的李承乾，会被储位的重压、李世民的偏爱、兄弟的暗争，以及瘸脚的层层困境裹挟.
弄到最后，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流放黔州，郁郁而终......
好在李恪反应极快，微微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在脑后，当即捡起了李承乾的戏码。
“那臣弟就谢太子大哥隆恩！”
李恪当即扔下烤羊刷子，对着观望台的方向的李承乾，单膝跪地，双手作揖，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臣弟定当恪尽职守，守好大唐边疆，造福天下百姓。”
说完，等了一会，李恪不得不抬起头，脸上虽然还是极力绷紧，却也透出几分促狭的笑容。
他拉长了语调，抬头看向李承乾说道。
“只是…太子大哥，您看你旨也宣了，臣弟这恩也谢了，您就不能再言语一下，让臣弟现在去烤羊了吗？”
李恪这话一出，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忘记让李恪起身了。
“怪我怪我，瞧孤这脑子！”
李承乾抬手故意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由得失笑出声。
接着，赶紧抬手虚扶道。
“是孤疏忽了，快起来吧，我的‘上将军’！赶紧去照料你的烤羊，若是烤焦了，孤可就要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哎呦我去！你还角色扮演，上瘾了！是吧？”
见到自己只不过是调侃一声，李承乾竟还顺着“君臣”的戏码对话。
李恪在起身的瞬间，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腹诽。
只不过，李恪在腹诽之余，目光掠过不远处的李承乾。
看到此时他明朗的眉眼，心底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这位太子大哥，此刻还能卸下储君的枷锁，陪着他这般插科打诨。
等到再过几年，长安城内可就容不下这般纯粹的欢愉。
父皇李世民的期许、李泰的觊觎，迟早会把他的意气消磨殆尽。
想到这里，李恪也不知是想起了，这具身体的前身。
虽然，两人的经历有些不一样。
但似乎，结局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困于皇家的牢笼，最终落得个凄凉收场。
为此，想到这，在他拍了拍膝盖上，捡起烤羊刷起身时，夸张地揉了揉膝盖。
将那点沉郁彻底压下去，转头冲李承乾扬声喊。
“得嘞！太子殿下英明！臣弟这就去将功折罪，一定烤出这草原上最香的一只羊来！”
说罢，这才转身离去，重新投入到烤羊的伟大事业中去...
“哈哈哈哈哈......”
两兄弟的这般对话，将程咬金乐得不行，他拍着大腿直嚷嚷，粗声大嗓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不休。
“太子殿下，您这‘渎职’的罪名安得可太好！放心，这次由老夫督军，可得好好看着他，若是这羊烤不好，老夫第一个替您执行军法！”
李承乾被程咬金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逗得笑意更深，很是配合地颔首道。
“有卢国公亲自督军，孤自是放心。那此等‘要犯’，便交由程将军看管了。”
“得令！”
程咬金装模作样地抱拳领命，随即大踏步走到烤架附近，果真摆出一副监工的架势......
李承乾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从李恪忙碌的背影上，扫向整个草庐前的空地。
这时候，他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此次前来观战的人，就他与李靖、柴绍、秦琼等一众国公。
就算加上他们的副将，一行人也吃不下十头肥硕的烤羊。
并且，除了这十头烤羊，在旁边，还架着两口巨大的铁锅。
虽然他现在这个位置看不清，几个伙夫在往里添加什么食材。
但在巨大的火焰炙烤下，锅中也开始飘起浓郁的香气，混杂着羊肉的醇厚、菌菇的鲜香，甚是诱人。
李承乾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眼底添了几分好奇，扬声问道。
“三弟，你这又是炖汤又是烤羊的，还一次烤这么多，就咱们这些人，吃得完吗？？”
正催着让程咬金给烤羊刷油的李恪，闻言回头咧嘴一笑。
指了指山谷下的方向，声音洪亮道。
“太子大哥有所不知！这烤羊趁热吃才香，除了咱们，这山谷中，还有不少弟兄，正在进行高强度的演武。”
说话间，李恪举起勺子敲了敲身旁的烤架。
“这些弟兄们跑了一下午，又要闯关，又要应付追兵，还要动脑，怕是早就饿坏了！这十头烤羊，咱们吃两只，剩下的，给他们给他们加个餐！补充补充体力！”
说到这，李恪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
意味深长的对一旁的程咬金催促道。
“搞快点...负责追剿的大部队已经出发了好一会，怕是一会就有被淘汰出局的参赛选手，返回大营了！咱们别到时候连一只烤羊都没烤好...
程咬金闻言，立马拍着胸脯应道。
“放宽心！有老夫在，保准赶在他们回来之前，烤好！”
说话间，手上的油刷上下翻飞，不时有油脂掉进通红的柴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咣当!
不同于程咬金的风风火火、一心只想着烤羊，就连他派出的参赛队伍，暂时都遗忘在脑后。
站在草棚前，正端着一杯茶水，悠闲地看热闹的柴绍，手里的茶杯猛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这时的他，才想起来他已经好一会没有注意山谷中的状况。
好在，趁着他下来喝水的这会工夫，卫孝杰拿着千里眼，在崖边密切关注着山谷中的动向。
柴绍顾不得摔碎的茶杯，猛地快步走向卫孝杰，一边急切地询问道。
“孝杰，山谷中情况如何？可有人员淘汰！”
因为太过着急，并没有看到，此时卫孝杰的脸色有些微微难看。
因为就在刚才，卫孝杰从千里眼中，疑似看到属于他的参赛队伍——恒安队。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议的，选择了山谷内唯一的主路。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顺着主路一路疾行，确实把其他的队伍甩开了不下七八里路。
对于他们的想法，卫孝杰倒也能够理解。
主路宽阔平坦，不像那些密林和其他地方崎岖难行。
想凭着脚程抢占先机！
若是等到那些追剿的士兵，骑兵奔来。
在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时，他们在钻入到山林中躲避，隐藏！
想法是好的，可他们却忘了，主路虽顺，却是最容易被预判的路线，也是追剿部队重点布防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一路急行军，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可后面的追兵骑着马。
在听到马蹄声的第一时间，恒安队就藏进了路边的树林。
但三十人一窝蜂的钻进树林，难免留下诸多的痕迹。
折断的枝条、明显践踏过的草丛，都一一如同指路明灯般，为赶到的追兵提供了清晰的追踪线索。
加上，他们人数众多，又是直接追踪，又是分路堵截。
等到卫孝杰看见后面一大批的追兵，分批从不同的方向，走进那片林子后。
他就知道要坏事！
果不其然，没一会的工夫，就有四名恒安队的士兵，被追兵从树林中拖拽了出来......
一下子就失去了四名队员，让卫孝杰的脸色异常的深沉。
但让卫孝杰感到平衡的是，并不只有他这一支队伍有人淘汰。
就比如程咬金的队伍因为选择直接渡过小溪，留下了明显的水渍和泥脚印，被追剿的斥候一眼识破踪迹。
此刻被迫藏在芦苇荡里东躲西藏。
已经有两名士兵不慎陷入泥沼，被随后赶到的追兵生擒！
而在半天空中...一支火红的光球正在快速升空。
这是这场比赛中，也是今天第一天，第一支选择自动放弃的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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