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眼神，郑钰宣知道每次她在想顾长淮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他心中自然不舒服，可念着她还在病中便也只能将这满心的不悦和不满咽下去。
“又在想顾长淮？”郑钰宣自己都没有料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没有想象中的嫉妒和愤怒。
桃灼也被他的平静弄得有些错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钰宣突然想明白了，不管她现在心里想的是谁，总归现在是自己陪在她身边。假以时日，她总会回头，总会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郑钰宣起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桃灼也没有去接。郑钰宣笑着将茶水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起身间瞥见桃灼披在身上的绒衣上的子母扣松开了，便转身朝她俯身过去。
桃灼惊得连忙后退：“你干什么？”
“别动。”郑钰宣扳住她的身子，桃灼瞧着他伸手到了自己衣襟前将胸前的子母扣扣严实了。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别一不小心又病了。”
这期间桃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等到他坐回到原位上，桃灼才松了口气。
郑钰宣见她怕成这样，心里既是好笑又是苦涩：“你就这样怕我？”
桃灼抱紧了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缀饰的流苏，漫不经心道：“王爷在朝中翻云覆雨，声名远赫，小女子不敢不怕。”
“看来是恢复得不错，这怼人的功夫也恢复如常了。”
桃灼敛眸不语，看着手炉发呆。明明在天玥都已经是暖春了，可北陇却还是像冬日里头一样，自己即便拿着手炉也还是感觉手脚冰凉。
见她的手紧紧握着手炉，郑钰宣以为她觉得冷，伸手覆上她的手，果真是冰冷的触感。这是郑钰宣第一次触摸她的手，桃灼的手柔软冰凉，却像是点点星火散落在他心里，让他不禁想要进一步握紧，可见到她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
桃灼连忙抽出手，美目盈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做事毫无征兆的男人。
果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这人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很冷？”郑钰宣眼中没有一丝旖旎之色，看着只有单纯的关心和担忧。
桃灼抿了抿唇，心里也有些内疚。自己似乎对他有些过分，因为他威胁自己，逼迫自己到北陇来，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觉得他别有用心，也将他对自己真正的关心都当做利用算计。
终究自己也逃不过无法公正地看待一个人吧......
“还好。”桃灼放缓了语气。
郑钰宣依旧还是吩咐守在门外的清羽去准备新烧的炉子。
屋内宁静安和，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见桃灼时不时转动手炉时铜铁片相撞轻蹭的声音。
“我知道你前几天在生气什么，我很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郑钰宣率先打破了沉静。
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说抱歉？他是在跟自己道歉吗？为自己威胁自己的事？
桃灼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试探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知道让你在这里藏身，你心里不舒服。但我绝对没有当你是见不得人的烟花女子，也没有打算把你像不见光的外室一样对待。我......”
我会娶你，而且是正大光明地给你最尊贵的位份。
郑钰宣心里默念，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桃灼心下无奈，她就说，郑钰宣这样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说自己会后悔威胁自己这件事呢？
即便他承认自己做错了许多，也不会认为这件事是错的。他一心想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他认为的正确道路上来。
无论怎样，他终究还是那样霸道专横，要让所有的人和事都按照他所认为的那样来发展。
自己就是个例，他认定了若是没有当年的意外，他势必会和自己成为相爱的夫妻，不会有顾怀，也不会有如今这般两人之间尴尬的局面和关系。所以他想要回正这一切，不惜任何手段和代价。
可他始终不会明白，世事无常，常人又怎么可能左右事态发展的轨迹？
桃灼只觉得身心俱疲，无力地往身后的靠枕上靠了上去。郑钰宣神色紧张，以为她又有不舒服的地方，下意识便站起身要扶她。
见她只是靠在上面，双眼呆愣地看着帷帐顶部的泽珠。
桃灼默默叹了口气：“我没生气，天色已经很晚了，王爷还是尽早回吧。”
再多余和他做解释也只是徒劳，有会激怒他也说不定。
罢了。
辅城王府。
秦溯泱看着漆黑的夜空，眼中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平日的伤心难过也已然没有，这样的她让一边的绿意很是担忧。
“公主，已经很晚了，奴婢伺候您就寝吧？”
秦溯泱却显然有些答不切意：“今日也没有星星，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星星了。记得从前在西荣的时候总是繁星满天的，当初来北陇之前我以为这里应该和西荣是一样的。只可惜.......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和我想象中一样。”
秦溯泱眼角似划过光亮，人们都说泪水是温热的，可她只觉得冰冷伤情。
“王爷方才应该是又出去了吧？”
绿意在一边站着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溯泱冷笑：“呵，对庄子里的这个女人我还真是越发感兴趣了。”
看着天际微微泛白，秦溯泱伸手轻轻搭在窗栏边，长叹道：“天要亮了，看来一切很快就会了然了。”
顾怀将军中的所有事务暂时交给了梁铎，自己这些天也在打点府中的事情，也在收拾去北陇的行李。
这时，以书敲门进来，埋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顾怀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送东西的，谁知道自己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见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还有什么事？”
以书直接跪了下来，眼泪婆娑道：“将军带奴婢一起去吧！若不是奴婢不谨慎，没有察觉到夫人情绪不对，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这是奴婢做的错事，奴婢一定要为此恕罪才是！求求将军将奴婢也带上吧！”
他知道顾怀一定不会同意，毕竟自己是个女子，跟着他不不仅不方便，说不定还会拖累他、可自从桃灼出事后，她便日夜寝食难安。
“将军放心，奴婢不会拖累您的！若是遇到麻烦危险，将军可以不管奴婢，奴婢自生自灭都没有关系！只是......若是找到了夫人，奴婢也可以伺候照顾夫人。”
顾怀坐在桌边，叹息道：“以书，我不能带你同行。我相信若是阿灼知道，她也不会愿意让你犯险。”
“可是......”以书欲言又止，但深知顾怀的脾性说一不二，便只有悻悻地退下。
今日也在不知怎么的，这两三个都上赶着来造访顾怀。先是以书，后又是江萦梁铎，最后又是沈佑钦。
江萦还是如以往一般咋咋呼呼，上来就为了桃灼离开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一番惊讶担忧，又忿忿不平地指责了郑钰宣的强盗行为。
梁铎及时用一盘点心制止了江萦继续的言论，再让她继续说下去，顾怀怕是真的要将她扔出顾府了。
“将军怎么都不和属下商量一下就跟皇上说让我代理军中事务？赤燏军这么大的编制，属下怕是管不好......而且他们一向只听令于您。”梁铎很是为难。
顾怀宽慰道：“你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人，我能够将你从南境带回来是因为看上了你的将相之才，你说这样丧气的话可是在打我的脸了。”
他继续回到床榻边收拾东西，继续道：“至于赤燏军会不会听命于你，这你大可放心。我这些天也在军中做了不少功夫。正如你所说的，我的命令他们不会不听。况且你的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你也知道在赤燏军中提拔晋升都是靠战功和实力说话的。”
他言到此处，梁铎也只好点头答应了下来。
顾怀说得不错，他是自己的伯乐，若不是他，自己可能还在家乡碌碌无为，更不会有机会遇上江萦。
江萦见他们说完，连忙放下手中的点心，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上前握住顾怀的手，说道：“表哥，你可是大将军，把阿灼......不对！我表嫂！把我表嫂带回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对吧？”
顾怀抽出手，一脸嫌弃地擦了擦江萦蹭上去的油渍，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还欠阿灼一个婚礼，我答应过她回来就会娶她，不会食言。”
有了顾怀这句话，江萦便放心地继续回头去吃点心了。
顾怀瞥了一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江萦，淡淡说道：“阿萦，你再吃下去，小心出嫁的时候连喜服都穿不下了。”
江萦一口枣糕噎在喉咙处。
刚送走这俩人没多久，沈佑钦又风风火火地来了。
“顾长淮！你不能走！”沈佑钦整个人扒在顾怀门前。
有时候顾怀真的很佩服也很羡慕沈佑钦，这么大了还有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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